第五章

“佛爷，红某面也吃完了，还魂归来后您也算尽了地主之谊了，上辈子发生过的，这辈子红某也不会纠结了。张大佛爷，就此别过。”

由打面馆儿出来后，外面已经黑天儿了，白日里热热闹闹的街道此时也已是静默无人了，二月红再三考虑，决定还是直接回红府，张启山这人能不见就不见，见了保不准那天就出事儿了，再说他这人性子刚柔并济，虽然不爱他了，却也不恨，万一控制不住，再生好感……

“红先生……”

“叫我花子吧，别让别人听出什么。”知晓张启山的用词考虑，但还是觉得这样不妥。

“好，花子，能不能……能不能跟我回张府？你知道红府自……那时起便荒废了，现在肯定是没法住人了。不如这样，我派几个人过去照顾你，可好？”张启山却有私心想他与自己同住，毕竟这样才是增进感情之上策，但是又怕过于强人所难，还是这样的一个人，决定还是先由着他，不过为了他的安全，身边的人还是需要自己这边的。

“免了，我二月红虽然不是常常干活的人，但一些简单的事情还是会自己处理的，不劳佛爷费心。”说完，完全不给张启山挽留的机会，迈步就走，注意着后面，心里还庆幸着：幸好这老丘八有心过个二人世界没带着兵，连司机都不是张日山（副官），不然以他现在这身子骨，可不敢就这么走了。

身后的张启山眯了眯眼，出人意外的没有追上去，倒是打开一旁的车门，上了车，下令回张府。

二月红一路左拐右绕，终于迷迷糊糊地回了红府，其实他回来还有一个目的：他想要想起更多的事情。他是个磕破头也要摸清楚一件事来龙去脉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二月红上辈子这么执着于张启山而不放弃的原因－－他想要知道为什么。

可是……打开红府的大门，他崩溃了……捶胸顿足啊……

昔日蓬荜辉煌的红府，居然如此的破烂：瓦片该掀的被掀，房梁该塌的都塌了，青石瓦片该翻的被翻，柱子该折的都折了。往里走，院子里的花一部分被刨了，另一部分也蔫儿蔫儿的了，花瓣脆的，似乎轻轻一吹就能碎成粉末……跟他的心一样。看着周围，大堂、偏房、客房、主卧、杂物间……忽然，他的眼前又出现了许多模糊的画面。

破败的红府忽然变回了他模糊的印象之中的样子。一个女孩儿站在大门门槛外，看着门内的自己，二月红以为这是在看自己，本想出声询问，却被另一个男孩的声音给打断了：“丫头，没事的，进来吧，我不是坏人，刚刚的那帮叔叔才是，没事的。”小姑娘好像听懂了，揪着衣服角，一步跨了进来，男孩笑着拉起了她的手，带她往里面走。不知为何，这画面莫名熟悉，但……好像自己又不是从这个视角看的。画面一转，又有一个小姑娘，和之前的那个小姑娘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二月红了然于心：哦，这是小姑娘长大了。

但是小姑娘的身子骨好像并不好，看起来弱不禁风，十分单薄，走一步咳三下的那种，二月红看着心疼，想要去扶，却发现手硬生生的穿过了小姑娘的身体，疑惑之际，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了，不似张启山那般强硬，到有些阴柔之气，定睛一看，是长大了的小男孩。男孩看到小姑娘连忙扶住了她，责怪道：“浇花这种事让下人们去做就好了，你自己的身子骨自己还不清楚吗？”虽是斥责的话，说出口却十分温柔。姑娘笑了笑，看着花说：“我喜欢这些花，再说了，我也没那么弱。”画面又一转，姑娘看起来又大了些，她捧着一个檀木盒子，定定的瞧着，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连忙拿出手帕捂住嘴，拿下去时，手帕上多了几朵鲜红的梅花……她虚弱的说：“二爷……对不起……”二月红心中明白，她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可不知为何，看到这里，二月红的心一揪一揪地疼，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二爷”这个词，心中不禁疑惑道：难道她和我有关系？画面再转，这次二月红没看到人，倒是听到主卧里面传来了声音，连忙去看，发现两人并肩坐着，小姑娘正奄奄一息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流着眼泪，抬起手，大概是想要触摸到男人的脸吧，她轻轻的说：“二爷……我这一生……跟着您，不……后……”悔。最后一个字了，她的手却落了下来，再也抬不起来了。二月红十分伤心，但随之而来的，是无比的震惊。

在这场让他感慨万分的戏中，一直看不清男孩和小姑娘的脸，现在，他看清了。

丫头！

那是丫头，他捧在心尖儿上宠着的丫头……霎时，一切与丫头有关的记忆全部回来了。

他转身，靠在门框上，身体渐渐下滑，屈着腿，双臂抱紧，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之中，看不清这人面部的表情，只不过可以瞧出，那人在发抖，还能听到那人在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二月红醒了过来，已是深夜－－他哭昏睡过去了。寒风袭来，冻得他不禁颤了三颤，正想寻个地方取暖，却听得大门门闩发出了声音，心道不好，果然，定是那张启山派人来捉自己了，连忙起身，用轻功飞上房顶，心里还在暗骂：果然还是之前那具身子好使，这孩子内功虽说算得上好，但比起自己也是差了一大截了，再加上用不惯，差点没飞上来，险些打滑。快速回过神之后，低下身，开始观察那人的动静。

黑夜中，一个醉醺醺的人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了，二月红心里不禁想：我真是走了太久了，现如今这红府真是什么人都敢进了。

只见那人嘴里嘀嘀咕咕地走到了院子中间，转了一圈，“啪”的一声就倒下了，二月红出于善心刚想去扶，谁知道这人语出惊人。

“师父……你没死对不对……”

二月红心中疑惑，停住了准备起身的动作，想要继续听下去。

“师父……那个姓张的有什么好的……他都对你那样了你还……呃！”那人打了个酒嗝。

“师父……师父啊……”

二月红憋了好久才没笑，但仔细琢磨了一下那人的话，震惊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是－－

“师父……我喜欢你……”那人昏睡了过去。

陈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