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约法三章

约摸又过去一个时辰，颜璃清发现外面的喜乐丝竹声停了。

她小声的询问一旁的青荷什么时辰，青荷说大约酉时。

她如今已经知道古代时辰的换算，现在已是晚上九、十点的样子，看来在外面宴客的长孙煜璃应该快来了。

一旁的喜娘奴婢们也开始暗自切切，颜璃清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这还是头一次结婚。

即便早已疲惫不堪，她却仍挺直腰板，正想叫青荷去外面看看，却听得一阵脚步声纷至沓来。

随之而来的，是门被人推开发出的吱呀声。

众人一见来人，纷纷行礼。

“奴婢参见长孙将军。”

“奴婢参见姑爷。”

“你们都先下去吧！”声音的主人似乎有点微醺，但吐词还算清晰。

领头的喜娘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可是，将军还未揭开郡主的盖头，未与郡主喝合苞酒，奴婢们还要说些吉利话。这礼数未尽，奴婢们不能离开，否则圣上会怪罪的。”

长孙煜璃摆了摆手，“喜帕我会揭，合苞酒也会喝，至于吉利话明日再说也不迟，今天是我与郡主的洞房花烛夜，只想和郡主早点独处。”

喜娘们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你们都退下吧！”凤冠沉重无比的压在头上，让颜璃清几乎直不起脖子，勉强打起精神，淡淡开口。“若是皇伯伯怪罪下来，你们就说是本郡主的意思，与你们无关。”

四周静默了片刻，喜娘们方才开口道，“既然郡主和将军都如此说了，奴婢们告退就是。”

众人依次退下后，颜璃清更加紧张，两只手捏紧绣金边儿的衣袖，从喜帕底下看到他慢慢走近自己。

大红色的下袍，在昼亮烛光下犹显得奢侈华丽。

如果，穿这身喜袍的是师兄，该有多好啊。

头上的盖巾被揭去，眼前一时光亮大盛。

刺目的烛光中，对上那双带着些许欢喜的眼眸，颜璃清一时竟愣住了，目光直直停驻在那张因醉酒而更显绝色的容颜上，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脸筛得一下变得通红。

她竟然看呆了，真是太丢人了。

“璃儿……”他身子趋近床边一步，颜璃清慌忙站起身来，然而方一起身，眼前便一阵晕眩。

“璃儿小心！”长孙煜璃有些慌乱地一把扶住她，却不料她将他的手一把推开，对上她冷淡的目光，脸上的喜悦顿时凝固。“即便到了此刻，你仍旧不是真心想嫁给我，是吗？”

璃儿......多么亲昵的称呼！

但颜璃清知道他现在的所有欢喜不是因为她，而是那个真正的长乐郡主，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她不想成为一个替代品，她要一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感情。

“我那日跪求皇伯伯打消赐婚，你也在场。要说真心，我的确不是。”

长孙煜璃目光灼灼的盯着颜璃清，在她的身上，似乎真的已经找不到那个他所熟悉的影子。

他渐渐走近她，将她逼近床边，在她惊恐的跌坐在床上后停下，双眸微眯。“你当真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话？”

颜璃清眼中浮现一丝惊讶，她并非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他那些的情感注定是无疾而终。默默地在心里替长孙煜璃惋惜了一下，继而异常坚定的道，“你也许还不知道，我因为遭遇刺杀忘记了一切。但不管我曾经说过什么，现在都已经不算数了。”

“新婚之夜，你却和我说这些？”长孙煜璃的脸刹那间冷若寒霜，所有的喜悦消失不见。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一袭红色衣裙的女子，眼底深处有着深深的悲伤和悲恸。“你果然不再是我的璃儿，她从不会如此残忍对我。”

那天及笄之礼上，她拒绝他的求娶，还说自己喜欢别人，他当时何止是不敢置信。

若非不合时宜，他都要当场质问她，是什么让她变了心？

她当初亲口允诺的非君不嫁，真的只是儿戏？

后来，她突然答应嫁给他，他便不打算再计较，还是想用一颗心来爱她。

如今，听她亲口说以前种种都不算数，心像被钝刀刺了一样，有点说不出来的疼。

“对不起。”那双清净眼里的悲伤，如倾泻的水流，可照见的，却是她淡漠的面容。

颜璃清知道这些话很残忍，但不说又不是她的秉性。

这些天她也曾向青荷询问过她与他的过往，知晓他们曾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不由感叹命运弄人。

长孙煜璃没有说话，颜璃清知道这三个字多么的苍白无力。“我虽然无法回应你的感情，但是我还可以帮你一件事。”

“呵呵，”长孙煜璃终于笑出声来，眼神却分外冰冷骇人。“你还能帮我什么？”

颜璃清垂首，轻挑眉梢，“你如今最想做的事。”

“你肯助我？”长孙煜璃满目诧异，那个大胆的想法他一直小心的藏着，若是泄露出去，便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而要帮他，就要做好一死的准备。

颜璃清捏着袖子的手心沁出了一些冷汗，“你若能答应我的一个请求，我便会鼎力相助。”

“说。”

“事成之后，护住我王府一众老小。”

“自小尘叔便待我如亲子，如今又是我岳丈，我自然会护住。”长孙煜璃豁然俯下身，紧盯着她，眼里是试探和猜疑。“只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既然已经忘记往日的情意，又何必再做这种招惹杀身之祸的事情。

“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我爹。”颜璃清不闪不避，第一次硬着头皮正面与长孙煜璃对视。

皇伯伯的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撑到几时，他日一旦驾崩，太子必定继位。

太子这个人，好色亲佞，一向亲近那个心怀鬼胎的丞相。

到那时，爹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她不得不提前想好后路。

长孙煜璃如今是她的夫君，就等于是一条船上的人。

虽然他隐藏得深，但她还是看出来他有窥探皇权的野心。

他们合作，各取所需，再合适不过。

“你确定岳父会帮你？”长孙煜璃很冷静，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向颜皓尘透露半句，是他明白颜皓尘是皇上的亲弟弟，又怎么可能带头造自家的反？

“三日后的回门宴，我会说服我爹。”

长孙煜璃点点头，“好，你若能成功，我也应你所求。”

“还有，你今晚能不能不碰我……”

“你是我三媒六聘娶来的妻，却让我不碰你？”长孙煜璃伸手捏住她白皙的下颌，却并没有用什么力道，眸光暗沉，“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这种事要两相情愿才会快乐不是吗？今日你如果强迫我，你也不会快乐。等我重新喜欢上你，那时再来岂不快乐。还是说，你没有把握让我再喜欢上你？”

颜璃清淡漠的面容，在一片红光旖旎中，平添几分妩媚。

长孙煜璃呼吸一紧，手指抚摸着她下颚，光滑细致的肌肤让他迷醉。“这天下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听到这话，颜璃清知道长孙煜璃是答应了，不由的暗松了一口气。

即便是想着和长孙煜璃好好相处，但她也做不到现在就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何况他心里喜欢的那个颜璃清也不是她。

既然已成夫妻，她也希望他能够慢慢喜欢上自己，亦如她也在试着去喜欢他。

“时辰已晚，我要休息了。”颜璃清侧身绕过他，来到梳妆台前，将沉甸甸的凤冠拿下，立马轻松了许多。

这东西戴了一天，差点没把她脖子压断。

有时候，荣耀也是一种痛苦。

一回头，见他未有动身之意，她有些错愕的挑了挑眉。“你，还不走吗？”

“虽然我答应不碰你，但这只是你我之间的协议，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看出来，否则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长孙煜璃一掀衣摆，坐在圆桌旁，提起酒壶倒出一杯酒。“床那么大，够我们两个睡。”

颜璃清本想说自己可以打地铺，却不想他先说出来，一时语塞。

也罢，他一个大男人肯定说话算话，一定不会趁人之危。

睡一起，就睡一起吧。

将繁琐的喜服脱掉，穿着素白亵衣的颜璃清有些僵硬地躺在床上。

第一次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处一室，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她本以为自己肯定会睡不着。

但没过一会儿，她便觉得眼皮逐渐沉重，沉沉睡去。

“这么快就睡着了，想必是累坏了。”长孙煜璃打量着那张一点防备都无的脸，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目光不轻意间落在她露出一截雪色的手臂上，那里有一滴鲜红似血的朱砂痣。

眸光一闪，他起身走至床边，将里侧的被子扯开，轻轻地盖在她身上，又掖了掖被子的四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