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研墨—第二十五章

他的神情就像在说“我想请你帮我拿个东西”一样，让李泽言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许墨按住自己的后颈摸索了一会，而后侧过身，“大约在这里，误差不会超过一毫米，用这把刀划开一个长一厘米深六毫米的伤口，你就能看到它了。”

李泽言的眉头皱的很紧，“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许墨侧着身睨视他，“在正常的情况下，一旦有人试图触碰这个芯片，它就会立刻爆炸。”

李泽言神色一暗，抬手覆在他的指尖，“你怎么确定，现在触碰不会爆炸？”

许墨勾了勾唇角，“赌一把咯，如果不幸溅了总裁大人一身脑浆的话，只好提前说一声抱歉了。”

李泽言的手指加重了力道，看起来有些动怒，“你说什么？”

许墨似乎觉得激怒他是一件格外有趣的事情，“别那么紧张，我们的胜率很大。”

李泽言握着那把手术刀，似是有些不得要领，连语气都有了一些烦躁，“我没碰过这东西，你确定要我来？”

你确定，要把自己的命交到我手里？

“嗯，这恐怕，是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情。”许墨微微低着头，这样的姿势让他显得有些乖顺，但李泽言知道，这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许墨缓缓吸了一口气，“动手吧，否则如果时间暂停解除，我们的计划就会被发现了。”

李泽言默然，他活动了一下手指，用刀刃的顶端抵在许墨的后脑偏下的位置，“是这里？”

许墨镇静的回着，“再靠上一点点，刀刃最好保留在三十度左右，下手要快。”

李泽言的手传来了细微的颤抖，他逼着自己冷静，便开口转移过于集中的注意力，“一直活在监视下，是不是很压抑。”

“没什么，习惯了，而且……”

他说到这，便没再往下说。

李泽言也没再去问。

他感受着evol的流失，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一刀，就是最关键的一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刀刃划过肌肤的时候，许墨仍旧在冷静的指挥，“划开真皮层，注意避开血管。”

而且，在遇到你之前，取不取出芯片，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出声，也没有绷紧肌肉，李泽言甚至有种眼前的人没有痛觉的错觉。

但其实他知道，对方只是在给自己减轻负担罢了。

不断涌出的血顺着许墨的脖颈向下流淌，而后隐匿在他的一身黑衣中。

“看到了。”

“嗯，直接摘除就可以，拿出来之后，要劳烦总裁大人，一直让它保持静止的状态了。”

李泽言无暇回他，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枚小小的芯片上，手术刀尖轻巧的一挑，一枚黑色的芯片便随着他的动作剥离，被李泽言稳稳接住，握在了手里。

许墨拿出了什么东西，简单的喷在了伤口上，直到他将那东西收好，脚下才突然有了些不稳。

李泽言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的腰。

那张脸上没有李泽言想象中的冷汗涔涔，只是白的更加病态了一些。

他不知出于什么，将许墨那颗人人觊觎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你可以休息一下，我还能撑一会。”

许墨稍稍抬起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这个男人。

比那一次他用手撑在自己旁边跟自己谈条件时还要近。

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像是在最凛冽的冰雪刚开始融化时的清新。

许墨勾了勾唇角，“别那么紧张啊总裁大人，我只是在，博取你的同情而已。”

李泽言侧头瞥向他，“你的谎言，在我面前已经失效了。”

许墨定定的看着他，“……是么。”

李泽言看着他那双虽然漆黑，却好似有了些光彩的眸子，又一次问道，“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墨静默了片刻。

但那些他从来不愿对人提及的事，好似突然变得无足轻重了一般，可以被他用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什么，只是看不到颜色而已。”

“看不见颜色？”李泽言眉头微蹙，“是传统意义上的色盲么？”

“……”许墨顿了顿，面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你要是这么理解也可以。”

他拨开李泽言的手站直身体，“但你的evol，可以让我短暂的看见色彩。”

李泽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难怪你会选择帮我。那么这个‘短暂’，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转变为永久？”

许墨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很可惜，只要我的evol还在，这对我来说就是个奢望。”

他伸出食指抵在了李泽言的唇上，哪怕现在的时刻这般紧急，也掩藏不住这个动作所充斥着的暧昧情愫，“这是我的小秘密，可不要告诉别人哦，总裁大人。”

李泽言的表情却远比许墨的轻佻要凝重许多。

一个正常人突然失去感情，会变得冷酷可怕，可一个感情淡薄的人突然能够露出真正的笑容，这意味着对他来说，痛苦也会十倍百倍的回归。

李泽言握住了那只手。“好，我答应你，只要是你所希望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许墨看着正在认真承诺的男人，又一次听到了胸腔内心脏跳动的声音。

每一次跳动，他的死气沉沉和厌世感都会被驱逐出一些，让他有一种生而为人的真实感。

这一刻，他开始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他也进入到了盒子里，还是李泽言，带他走出了盒子。

“李泽言。”他第一次开口叫了李泽言的名字，而对方也“嗯”的应了。

“善恶究竟是什么呢？人为什么会选择善，又为什么会选择恶？”

李泽言缓缓睁大了眼睛，他惊讶于对方会主动问出这个问题，又欣慰于对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世上的善恶都是相对的，如果你实在不能理解，那就将他与得失等比。对于每个人来说，善恶就是利益与损失的总和，如果利益大于了损失，就是‘善’，如果损失超过了利益，那就是‘恶’。”

“可我看不到你会得到的利益，以你的能力，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

“不。”李泽言摇了摇头，他抬手指在许墨的胸口，“你知道‘机会成本’么，我所说的利益，是一切所能的得到的东西，evoler的信赖，我们所守护的尊严，还有，你。”

“我？”许墨沉吟片刻，不得不说，李泽言对于善恶的解释，很特别，也很适合他。

如果这份不断被发掘的好奇是“善”，如果这颗正在跳动的心是“善”，如果眼前绚丽的色彩是“善”，那么许墨会做出的选择，也就变得十分显而易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