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像是掉落了在时间的深渊里，无底地坠落，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
这几天来，苏凌被他们关在一个十分狭窄的牢房，空中飘荡着微风，间杂着孤寂的气味漫漶进鼻端。
她独处于一个无人注目的角落，仿佛被世界遗忘。此时此刻，她仿佛也感觉到遗忘了整个世界。
只是因为一次次的失去后，不再拥有任何感觉，只有陈拥在心头上的麻木。
她借着高处狭小窗户露出来的微弱的灯光看着自己冰冷的指尖，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荡着离开，轻而涩地飘向云端。
——想要轻松地活着，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唯一的希翼与恳求。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个愿望，有些遥不可及。
即使希望渺茫，苏凌还是想要逃出去——沉重的铁门兀立于身旁，门扉在眼前缓慢开启，无数个逃跑的念头犹如气泡鼓胀着充盈脑海，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
门外的世界，咫尺之遥，似乎触手可及——但是苏凌知道，这所有一切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两个穿着制服拿着枪支的男人走了进来，没有任何交流地强制性将她带去审问室，他们带着自己在幽狭廊道里、冗仄相对的两面墙壁之间穿行，途经无数痕裂褪色的研究室和星火黯然的窗口。
不过还是有所收获的——她看到一个牢房上方高挑的小窗里将目光探出来的男人，与自己不经意间视线对上，而四目相视。
目光在一瞬间削尖，锐利而扎眼——这个人化成灰她都忘不了。
是沟吕木真也…
不过他这样子可不像失忆的模样，突然联想到记忆中的剧情，苏凌骤然暗自扯唇轻笑——或许，这可不谓是个难得的机会。
她可不想沦为什么小白鼠。
铺天盖地的寂静中，唯独能听到在这沉长的走道里的脚步声。她修整纤长的手指不自觉扯住身旁一个青年，白皙的面容露出怯弱之色，看起来尤为可怜。
青年一愣，想要推开她的手，却见她迅速极不自然地收回自己的手，低垂下细密眼睫，喃喃道，“对不起，我真的好害怕…”
他皱皱眉，还是没有忍心。
不过终于走到了审问室，血气方刚还算善良的青年看着苏凌纤瘦的身影，还是最后用着自己冷硬的日语，安慰了句：“别紧张。”
苏凌稍稍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谢谢。”
她笑得真好看，青年耳根子红了一下，便很快地挪开自己的目光。
这里非常暗，这是苏凌的第一映象。
在空旷的审讯室里，松永要一郎和一个不认识的高官坐在自己的对面，目光凝重的望着自己，沉寂的气氛弥漫开来。
他们说实话不太希望这次抓住的黑暗适能者跟沟吕木一样，一问三不知，希望能套出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不过，这次他们会得偿所愿。
“基本信息说一下。”
“苏凌，性别女，身高170cm，年龄18，Z国人…”
苏凌扶住自己有些僵冷的手，十分地配合他们说着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
“好了，我们进入正题吧。”光影昏暗低垂，松永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带着暗哑无光的色彩，带着惯常的、几乎融入五官的微笑。
灯下的灰尘凝滞不动，那双灰眼穿过尘幕望过来，蓦然让苏凌倏然便有点沉不住气。
他微微侧头看向苏凌，昏暗的灯光反射了鼻梁戴着的眼镜，一股精明而摄人心魄的压抑感传来，“你是否还记得，你拥有那股力量的时候的事情？”
自然——是只有模模糊糊地映象，根本不清楚那个家伙拿自己身体做了什么。
于是，打算实话实话的苏凌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于是接下来，松永与他身旁的高官看到她摇头之后，脸色一变，就差没直接将自己推出去拿去做实验了。
显然，他们认为苏凌现在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作为曾经的黑暗适能者，拿去做实验解开一些谜团了。
“那我们也没什么可以继续审问的了，”高官脸色一沉，狭长的眼尾像是有阴霾掠过，“先让人把她带…”
“你们问的这些，我确实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苏凌骤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命令，缓缓开口说道。
“哦，说来看看？”顿时间起了兴趣。
“关于内鬼的事情。”
她字句的间隙里，翻起什么说不上来的东西，倏然窒住了他们的呼吸，有些急不可耐想要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要不是旁边的松永拦着，估计那个高官就要掐着苏凌的脖子问了。
一向镇定自若的松永要一郎朝着她默不作声地笑了笑，并未觉得眼前神态泰然的少女在胡说八道。
他嘴角向两边咧着，唇面上的褶皱都被抻平：“我们凭什么信你呢？”
苏凌深色的瞳孔抬眼望向他们，皱眉在自己脑海思忖片刻，最后还是简略地告诉他们：“因为你们的终极光线被那个内鬼删除数据，导致你们无法再次使用。”
一个微妙的停顿后，他们的神色紧接着偏暗下来，脸上所有虚伪的笑容顷刻冻住，看着她的眼神骤然变了——这件事，哪怕是使用光线夜袭也不知道…
像是有什么在眼底轰然崩塌，最后只剩下老谋深算的沉稳在眼底酝酿着，想要不留余地地从她嘴里套出来想要的。
一直紧盯着她的脸，将所有细微变化收入研读。
“那个内鬼是谁？！”
她眼睑低垂，所有的神情隐匿在狭长的睫毛勾勒的阴翳之下，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瞥向那个身居高位的老狐狸——他们有些急了。
不过知道这些东西，根本不足以让自己提要求从这个吃人的基地出去，自己只能退而求其次。
于是，她说：“我可以告诉你们谁是内鬼，但是我想去见夜袭队员。”
“就凭你的只言片语？”他们闻言轻笑，显然是自己的筹码不够。
果然是一群老谋深算、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
不过，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机会了…
“…现在适能者是普罗米修斯之一，千树怜。”牙关死咬到齿根酸沉，瞳孔深处有某种掺杂着痛苦与挣扎的神态一闪而过，低着头不给任何察觉端倪的机会，“我还知道更多，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去见夜袭队。”
苏凌略微疲倦地手背盖住眼眶，指缝里全是粘腻的手汗——她必须在这场心理博弈中让他们退步，哪怕扯上其他无辜的人。
而她已经初步体现出自己的价值，估计他们现在的想法应该是从自己着这套取更多有用的信息，而不是把自己扔到实验室去。
对面的人脸色豁然一变，松永要一郎更是确切地知道她说的这些话的真实性——十有八九是真的。
而且，她居然还知道普罗米修斯这个机密计划，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你以为你——”
“能够跟你们提条件？我要去见夜袭。”苏凌自我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露出一脸挫败的表情，清澈的泪光在黑白分明的眼底闪烁不停，“我也想见孤门君…”
她轻声说着，细小的颤音被她埋在胸膛，轻微地起伏不定。
他们突然意识到方才的苏凌再怎么看起来强势，实际上还是一个以前生活过得顺风顺水的小姑娘——她根本没那么多心机。
高官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试着和小姑娘继续交流：“你先告诉我们，你知道些什么，再去见夜袭。”
这是他们的退步，却不是苏凌想要的——她要得寸进尺。
她闻言顿了顿，目光低伏。
“抱歉，我现在真的很想见夜袭。”她几乎要哭了出来，白皙的脸上的神情苍白憔悴，可怜兮兮地诉说着自己唯一的请求，“见过夜袭队回来，我就告诉你们我知道的所有一切。”
她真挚的目光望向对面的人。
最后他们还是点头同意了，苏凌一下子笑了起来，清澈的眼底下仿佛繁光聚盛，不见一丝阴霾。
她一定、一定会从这里逃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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