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魏无羡看向墨寒，墨寒并不去回看魏无羡，颔首示礼，淡声道：

墨寒（柒染）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

众人长吁一口气，心内谢天谢地，还好这老头点的不是他们，不然点到他们，难免漏一两个或者顺序有误，蓝启仁满意点头，道：

蓝启仁一字不差。

顿了顿，他又道：

蓝启仁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都需得这般扎扎实实。若是因为在自家降过几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虚名就自满骄傲、顽劣跳脱，迟早会自取其辱。

魏无羡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墨寒的侧脸，心道：“原来这老头冲我来的，让云锦哥哥来答，是要我好看来着。”

魏婴（无羡）我有疑。

蓝启仁讲。

魏婴（无羡）虽说是以‘度化’为第一，但‘度化’往往是不可能的。‘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说来容易，若这执念是得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说，但若是要杀人满门报仇雪恨，该怎么办？

蓝湛（忘机）故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必要则灭绝。

魏无羡听到那冷清醇厚的男音响起，不禁望去，心想：“这蓝湛凑什么热闹啊。”

魏无羡微微一笑，道：

魏婴（无羡）暴殄天物。

顿了顿，方道：

魏婴（无羡）我方才并非不知道这个答案，只是在考虑第四条道路。

蓝启仁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第四条。

魏婴（无羡）这名刽子手横死，化为凶尸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斩首者逾百人，不若掘此百人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该凶尸相斗……

蓝忘机转过头来看他，然而眉宇微蹙，神色甚是冷淡。蓝启仁胡子都抖了起来，喝道：

蓝启仁不知天高地厚！

（此时的蓝启仁已经被气得呼吸急促，怒吼声传入九霄，显然，他忘了，墨寒还在一旁站着呢……）

兰室内众人大惊，蓝启仁霍然起身：

蓝启仁伏魔降妖、除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魏婴（无羡）横竖有些东西度化无用，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堵为下策，疏为上策。镇压即为堵，岂非下策……

蓝启仁一本书摔过来，他一闪错身躲开，面不改色，口里继续胡说八道：

魏婴（无羡）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又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蓝启仁又是一本书飞来，厉声道：

蓝启仁那我再问你！你如何保证这些怨气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魏无羡边躲边道：

魏婴（无羡）尚未想到！

蓝启仁大怒：

蓝启仁你若是想到了，仙门百家就留你不得了。滚！

魏无羡求之不得，连忙滚了，观战的墨寒看到这一幕，不禁摇头，连他自己都没注意，蓝忘机从他摇头时便一直盯着他，眼底却毫无波澜，实在然人想不出他到底在看什么？墨公子脸上有东西吗？而江澄则是暗骂了魏无羡一句，“真不让人省心。”

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东游西逛、吹花弄草半日，众人听完了学，好不容易才在一处高高的墙檐上找着他。魏无羡正坐在墙头的青瓦上，叼着一根兰草，右手撑腮，一腿支起，另一条腿垂下来，轻轻晃荡。下边人指他道：

跑龙套魏兄啊！佩服佩服，他让你滚，你竟然真的滚啦！哈哈哈哈……

跑龙套你出去之后好一会儿他都没明白过来，脸铁青铁青的！

魏无羡咬着草，冲下面喊道：

魏婴（无羡）有问必答，让滚便滚，他还要我怎样？

墨寒（柒染）……（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聂怀桑蓝老头怎么好像对你格外严厉啊，点着你骂。

墨寒（柒染）怀桑，不是严厉，而是气不过。

聂怀桑看向墨寒，似是明白了的样子，顿时笑而不语，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江澄哼道：

江澄（晚吟）他活该。答的那是什么话。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居然敢在蓝启仁面前说。找死！

墨寒（柒染）阿澄，关心就是关心……（微笑）

江澄（晚吟）哼！我才没有。（表情窘迫）

魏婴（无羡）反正怎么答他都不喜欢我，索性说个痛快。而且我又没骂他，老实答而已。（一副习以为常的微笑）

墨寒（柒染）阿羡，你这次着实有些太过。（浅笑，未察觉自己漏出银眸。）

江澄（晚吟）阿染，你的眼睛……

被江澄一说，墨寒察觉异样，笑意渐冷，修长的手指不禁扶上眼睛，神情也变得的僵硬无比，眸底的悲伤尽散。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银色的眸子消失不见，变回了曾经的湛蓝色，眼底的忧伤和恨意消失不见，变回了曾经温和的模样，即使众人很疑惑。

但，也都很识相的没说话，一直在避开这个话题。墨寒无奈的看着魏无羡，银色的眸子显现，众人看后大惊，后之，将惊讶和疑惑压在心底，而魏无羡一点都不惊讶，因为，自己看到过……他眸子的……颜色。

————————另一个地方

神帝墨麟（梓沐）司命，皇叔，他还未放下。

看着墨寒的变化，神帝不禁忧心，让墨寒到三千世界，不过是神帝和各位上神一个计划罢了。

司命仙君叶青（子恒）陛下放心，帝君会走出来的，更何况这多情咒是无法避免的，爱上了，就不会放下……

神帝墨麟（梓沐）那为何让皇叔受这种罪，神界众神，为何只选他……

司命仙君叶青（子恒）哎，情一字伤人至深，仙，亦是如此……

————————

聂怀桑想了想，竟流露出羡艳向往之情，道：

聂怀桑其实魏兄说的很有意思。灵气要自己修炼，辛辛苦苦结金丹，像我这种天资差得仿佛娘胎里被狗啃过的，不知道要耗多少年。而怨气是都是那些凶煞厉鬼的，要是能拿来就用，那多美。（成功避开话题）

所谓金丹，乃是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在修士体内结成的一颗丹元，作储存、运转灵气之能。结丹之后，修为突飞猛进，此后方能愈修愈精，攀越高峰，否则只能算是不入流的修士。若是世家子弟结丹年纪太晚，说出去都颜面无存，聂怀桑却半点也不觉羞愧。魏无羡也哈哈道：

魏婴（无羡）对吧？不用白不用。（对戏，演技不错）

江澄警告道：

江澄（晚吟）够了。你说归说，可别走这种邪路子。

墨寒（柒染）阿澄，阿羡，怀桑，我先行一步。

江澄（晚吟）好。

聂怀桑嗯，墨兄慢走。

魏婴（无羡）云锦哥哥明天见！

魏无羡笑道：

魏婴（无羡）我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走这阴沟里的独木桥干什么。真这么好走早就有人走了。放心，他就这么一问，我只这么一说。喂，你们来不来？趁着没宵禁，跟我出去打山鸡。

墨寒（柒染）（可是……你终究走了这条路……）

还未走远的墨寒听到这句话摇头叹息。

江澄斥道：

江澄（晚吟）打什么山鸡，这里哪来的山鸡！你先去抄《雅正集》吧。蓝启仁让我转告你，把《雅正集》的《上义篇》抄三遍，让你好好学学什么叫天道人伦。

《雅正集》就是蓝氏家训。他家家训太长，由蓝启仁一番修订，集成了厚厚一个集子，《上义篇》和《礼则篇》占了整本书的五分之四。魏无羡吐出叼的那根草，拍拍靴子上的灰，道：

魏婴（无羡）抄三遍？一遍我就能飞升了。我又不是蓝家人，也不打算入赘蓝家，抄他家家训干什么。不抄。

聂怀桑忙道：

聂怀桑我给你抄！我给你抄！

魏婴（无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求我的？

聂怀桑是这样。魏兄，蓝老头有个坏毛病，他……

他说到一半，忽然噤声，干咳一声，展开折扇缩到一旁。魏无羡心知有异，转眼一看，果然，蓝忘机背着避尘剑，站在一棵郁郁葱葱的古木之下，正远远望着这边。

他人如玉树，一身斑驳的叶影与阳光，目光却不甚和善，被他一盯，如坠冰窟。众人心知刚才凌空喊话喊得大声了些，怕是喧哗声把他引过来了，自觉闭嘴。魏无羡却跳了下来，迎上去叫道：

魏婴（无羡）忘机兄！

蓝忘机转身便走，魏无羡兴高采烈地追着他叫：

魏婴（无羡）忘机兄啊，你等等我！

那身衣带飘飘的白衣在树后一晃，瞬息去得无影无踪，摆明了蓝忘机不想与他交谈。魏无羡吃他背影，讨了个没趣，回头对人控诉道：

魏婴（无羡）他不睬我。

聂怀桑是啊，看来他是真的很讨厌你啊魏兄，蓝忘机一般……不对，从来不至于如此失礼的。

魏婴（无羡）这就讨厌了？我本想跟他认个错的。

江澄嘲笑他：

江澄（晚吟）现在才认错，晚了！他肯定和他叔父一样，觉得你邪透了，坏了胚子，不屑睬你。

魏无羡不以为然，嘿声道：

魏婴（无羡）不睬就不睬，他长得美么？

再一想，的确是长得美，又释然地把那点撇嘴的欲望抛到脑后了，三天之后，墨寒失踪，几人不心急，因为，这是坚信……

这么久了，魏无羡才知道蓝启仁的坏毛病是什么。蓝启仁讲学内容冗长无比，偏偏还全部都要考默写。几代修真家族的变迁、势力范围划分、名士名言、家族谱系……

听时如聆天书，默时卖身为奴。聂怀桑帮魏无羡抄了两遍《上义篇》，临考之前哀求道：

聂怀桑求求你啦魏兄，我今年是第三年来姑苏了，要是还评级不过乙，我大哥真的会打断我的腿！什么辨别直系旁系本家分家，咱们这样的世家子弟，连自家的亲戚关系都扯不清楚，表了两层以外的就随口姑婶叔伯乱叫，谁还有多余的脑子去记别人家的！

小抄纸条漫天飞舞的后果，就是蓝忘机在试中突然杀出，抓住了几个作乱的头目。蓝启仁勃然大怒，飞书到各大家族告状。他心中恨极：

原先这一帮世家子弟虽然都坐不住，好歹没人起个先头，屁股都勉强贴住了小腿肚。可魏婴一来，有贼心没贼胆的小子们被他一怂恿撩拨，夜游的夜游喝酒的喝酒，歪风邪气渐长。这个魏婴果然如他所料，实乃人间头号大害！

江枫眠回应道：

江枫眠婴一向如此。劳蓝先生费心管教了。

于是魏无羡又被罚了，原本他还不以为意。不就是抄书，他从来不缺帮忙抄的人。谁知这次……

聂怀桑魏兄，我爱莫能助了，你自己慢慢熬吧。

魏婴（无羡）怎么？

聂怀桑老……蓝先生说了，这次《上义篇》和《礼则篇》一起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