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脸

言念不知道安紫怡她们是什么时候玩闹着跑远的，也不知道温如玉是什么时候离开自己班级的，只是转头的瞬间，才发现他正走在自己身旁。

少年嘴角微扬，清风一拂，黑色的发丝随之扬起，身后是蓝天白云，山峦湖泊。

“你总是说青春从不曾永远

我真的以为用不完时间

我该忘了那时的你

有着整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侧脸”

不知这歌词与此刻的画面哪个更像巧合，也不知他的侧颜与旷然的风景哪个更惊艳，总之都让人移不开眼。

言念此刻很想将这样美好的画面定格下来，可最终还是觉得有些失礼，放弃了这个想法。

“糖和水我们收到了，谢谢你。”

“嗯？”

言念有些诧异：

“我好像没有写署名，你是怎么肯定那些是我送的？”

温如玉带着笑意看向言念：

“第一眼就认出来了。看到那段话的时候，我就更肯定了。”

言念其实没想过温如玉能看懂这段话，但他看懂了，他能理解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让言念诧异的同时还有些欣喜。

两人并排一起走着，身边不时有嬉笑打闹的学生路过，伴着断断续续的音乐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步道的终点。

走完步道后，再通过公路上一段较长的人行横道后就到达了葡庄。

为保障学生安全，领队的老师们统一带上醒目黄色帽子，提前站在人行横道上举起校旗，示意有学生通过，车辆注意让行。

言念看着身边步履不停走向人行横道的同学们，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

走过这么多次都没事，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言念在内心一遍又一遍暗示自己没关系，但双腿还是不受控制地有些发软。

怎么办？还是做不到。

言念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随即，身边的人也停了下来。

可言念此时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周围的变化。

此时此刻，她只能用尽全力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克服某种恐惧，克服渐渐有些发抖的手，哪怕只是看起来正常一点也好。

直到大多数学生都通过了人行横道，言念始终迈不出一步。

忽然，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拨开重重纷繁杂乱的思绪，在脑海中清晰分明。

“看见对面的那棵树了吗？”

言念有些木然地抬头望去，然后轻轻点头。

“能看清那是什么树吗？”

“青杨树。”

言念努力稳住略显发抖的声线，轻声回答。

“那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看着它，向它走过去就好，就像那天在青杨林中那样，可以吗？”

言念此刻有些说不出话，也做不到什么都不想，但眼中的青杨树却渐渐由一颗变成了一整片树林。

林深处，可以看见光的形状，而那个少年告诉自己，这是丁达尔效应。

一步，两步，三步……

言念走得很慢很慢，但心中逐渐只剩下了一个最清晰的念头：

她想走进那片盛大的光束。

温如玉观察到言念袖口下紧握成拳状的手渐渐松开，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跟随着言念的步伐，始终走在言念身旁。

右侧疾驰而来的车辆见到学生们正在通过人行横道，纷纷减速停下等待。

最后，人行横道上只剩下了两个人。

还有几步的距离就可以到达终点，温如玉始终紧绷的神经和随时准备伸出的手见状都放松了下来。

“滴～！”

一声尖锐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划破空气，直冲耳膜。

感受到身旁的人明显浑身一颤，温如玉顾不得多想，直接伸手轻轻握住了言念的手腕，带着她走完了最后几步。

刚刚还无比遥远的那颗青杨树此时已近在咫尺，只是感觉好不容易即将触碰到的那片光束倏然消逝了。

随后，就是一片空白。

但也只是空白。

那些如影随形的恐惧没有再次闯入脑海。

缓了缓，言念迟钝地转头看向温如玉，发现他正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

“言念！”

循声望去，是快步走来的乔宇宁。

温如玉见状，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言念的手腕。

“刚刚集合的时候没看到你，你没事吧？看你脸色很不好。”

看着言念有些苍白的脸色，乔宇宁皱了皱眉，关切道。

言念摇头，没打算解释什么，只是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自己可能是低血糖，想就此搪塞过去。

乔宇宁有些不放心，转头看向一旁的温如玉，眼神示意：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真的没事吗？

温如玉没有说话，也只是摇了摇头，但神色里的担心却丝毫未减。

随即，温如玉脱下背包，从中拿出了满满一包真知棒递给言念。

言念以为这是像上次程颂那样要她拿一些，于是轻轻摇头，刚想说不用了，就听温如玉开口：

“收下吧。”

语气依然温柔，但带着明显的请求意味。

乔宇宁闻言都愣了一下。

也算接触了蛮久的，她从没听过温如玉用这种语气说话，别说请求了，就算柔和中也是带着明显的疏离感的。

拒绝的话被堵在咽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知为什么，言念一瞬间竟然有些哽咽。

她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自己异常的状态，更不想因为这种状态而影响到任何人，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差劲，从而陷入对自己的失望中。

可温如玉注意到了，但他却仿佛能理解，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问，只是给予了最恰到好处的尊重与帮助。

这让言念很感激的同时也有些难过。

她还是影响到别人了。

温如玉看着言念微红的眼眶，心脏顿时像被烫了一下。

有些难过又有些无措，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可最终，他只是沉默着轻轻拉起言念的手腕，将糖直接递到了手上，随即向乔宇宁点头示意了一下。

乔宇宁明白他的意思。

麻烦照顾一下言念。

看着少年转身离开的背影，言念才突然察觉，其实她还有句谢谢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