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璇

宛若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在不经意之间蓦地投进死寂似的湖心一般，那人刚刚嗤笑着低低地说完，簌簌屡屡的谈话声先是如溅起的水花般扬起，但随后有没入湖底，随着投入的石子，恍然沉底，不见一分阳光，唯余圈圈点点的浅水涟漪，散入无尽的水域当中。玉天玄心头蓦然一凛，就连心跳快了几分，耳边，脑海之中，全是“嗡嗡咚咚”的轰鸣声——是自己的心跳声么？如果是的话，却也太不真实。

没有风过，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唯有僵持不语的她与点破不语的她。

“呵，明明听见了我所言，我所语，还是——不肯出来吗？”

玉天玄在看到对方笃定而又灼灼烫人的目光之后，一瞬之间便收回了目光，转而强迫自己不许慌张，用左手死命地掩住自己的嘴，迫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

“再说最后一次——那个躲在暗处偷听的家伙——”玉天玄明显地听见了对方嗤笑着的语气中含着不易发觉的不耐与愠怒，以及——手枪内子弹上膛的声音与轻快的脚步声。翩翩然的脚步，是女孩青春期时所有的特点，混杂着尘土微弱飞扬的细声，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这让玉天玄有些莫名的心慌。

“喂——我说——”来者轻笑着，俯身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玉天玄的脑袋，银蓝色的发丝一缕缕的垂在了玉天玄的耳旁，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道与夏日海边的咸味，让玉天玄有种莫名其妙的心安。微微沙哑且磁性的声音与警幻的声音有着诡谲怪异而又无法言说的相似感。她轻轻地言语道，“一直躲在这里偷听——很有意思吧，嗯？”

“哪里的话？不都是一家人吗？”玉天玄恍惚间似乎瞧见了什么图案，然后转而便松了一口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大大方方地直对着黑洞洞令人心中没底的枪口。仰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却含着几分“赌”的成分——她仅仅只是在一瞬的转眼之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图样，但并不能确定真的是那个图样——毕竟人手很多，自己也不想去发生正面冲突，如果误伤友军了那又是一场像极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过后苏美冷战时期在一九六二年十月二十六日闹的那一场乌龙。

“嗯？一家人？”少女略带着几分兴趣的意味眯了眯橙黄色的眼眸，但并没有要放下枪的意思，炯炯有神的鹰眼中闪烁着晦涩不明的意味。

此时玉天玄一听此言，心中更是没底，但凭着“万事都要赌一赌”的意念，故作轻松地从口袋中拿出了刚刚在纸箱中捡到的北府徽章，然后俏皮地调侃着：“我想——自己人应该不会对着自己人开枪吧？”

少女扫视了一眼，随即将枪收回，然后戏谑地看了一眼玉天玄，朗然道：“家主大人把我这个‘杀人越货的不良少女’丢在这个鬼地方，现在，是要派人来好好地监督我吗——亦或者，又能称作是‘监视’吗。”

句尾的语调并没有任何上扬的语气，但口吻却略略地缓和了一些。玉天玄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想着下面的事情估计就好处理了。然后依旧是满面的春风笑意——因为她已经能确定这个叛逆至极的家伙到底是谁了。

“柳卿璇小姐——请容我说几句。”玉天玄颇为礼貌的用着敬称，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不容忽视的真诚与信任，“第一，家主大人表明您是自愿来到这个地方历练自己的，而且这一条在之前的《第3号新约》中已经写明，也有你的落款——这有证据，请不要在这里唇红齿白的胡编滥造；第二，你被改造这件事确实是事实，而且家主大人在上位不久后就已经进行公开，签的协议大家都清楚，现在何必说得那么绝呢？第三，先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北府第七十七任家主唯一的嫡系子弟，只是在一次事故中无意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亦或者说，‘你的地盘’。并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你的自由权利，在这里依旧有效——毕竟我认为我师傅并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嘛——好吧好吧，看来我的第二次逃脱计划——再次失败。想不到，你们北府做的准备还是很充分的啊。”柳卿璇闻言，颇感无趣的晃了晃手，表示自己有一次输给了新上任的家主。然后带着几分恶作剧的意味，悄声说，“不过——我与她的合约仅仅只是暂时的——一旦有人出更高的价格让我刺杀家主小姐，那我肯定会反水。”

“老……老大？”

此时那帮堵在巷口的手下们表示根本听不懂两人的谈话内容。

“如果你要反水——那就请做好思想准备。”玉天玄闻言，语气不禁冷了几分。

“行啦行啦——依我看，目前也没有人能出超过家主小姐一个月所给的抚恤金的价钱吧？况且，家主小姐是个什么脾气性格的，想必也没有什么不要命的憨批玩意儿敢到我这儿来索取她的人头——不过不瞒您说，家主小姐在这个地区的赏金是真的高昂——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动心了呢。”柳卿璇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随即便微微偏头吹出了银白色的烟雾，在余光中看见了玉天玄“核善”且“铀好”地表情，然后掐灭了烟头的火星，随手便扔到了地上，抱着一副随意的口吻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所以……家主小姐，到底招惹了什么大人物啊？居然能处处得到关于她的通缉令？”

“这……我也不清楚。”玉天玄微微有些惊异，然后摇了摇头。

“哈——算了。”柳卿璇从宽大的卫衣口袋中拿出一根香烟和一只打火机，娴熟地点了一只烟，转而又深深地吸了口烟，用两根纤纤宛若青葱的玉指轻轻地夹住那根烟，盛情邀请道，“既然不清楚，那就不必要再为无谓的事情所困扰——思考你永远无法得到结果的事情，就是在浪费你宝贵的时间。走吗？去喝酒，我请你。”

“还是……”当玉天玄想拒绝时，一阵刺耳的防空警报忽然响彻在了大街小巷——刺耳的声音让柳卿璇不禁眉头一皱，转而低低地骂了句脏话，然后便极其不乐意地将手中的烟丢在了地上，用脚踩灭，以表愤懑。然后一跃便越到了玉天玄身后的墙头，邪笑着道：“那么——有缘再会了，玉天玄大人。”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从其他方向跑走，空荡荡的死胡同中只剩下了玉天玄一人。刺耳尖锐的防空警报声依旧在乐此不疲地响着，像极了死神的尖啸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