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与妥协

警幻闻言，便抬眸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淡漠地出现在了教堂门口，瘦削的黑色影子如同泼的墨一般，摇摇晃晃，飘曳不定，没个确数，让人感觉莫名其妙地心慌。脆生生的铃声一声一声地响着，在空旷的教堂中来来回回地响着，“叮铃叮铃”的，也可能是过于欢愉了些吧，竟与整个破败之地中的荒凉凄清形成了一言难尽的违和感——但不知为什么，警幻又总是默默地感觉到几分安心。

并不是感到诧异——

眼前的那个明明已经在记忆中逝去的少女，如今却又完好无损地站在了她的眼前——对，就是眼前。

是克隆人吗？

还是活在时间裂缝中的残影？

“来这里作什么呢？我记得——”穿着白袍的少女略略地带着几分戏谑的讽刺语气阴阳怪气地说着，“您似乎不愿意与我们合作，共同臣服于神使大人。”

“与神使合作？呵，我没那个兴趣。”不知名的女孩这样冷冷地回答着，然后像是在恶作剧一般地补上了一句，“我敬爱的伊博库莉特——最为尊敬的神女大人——我并没有想过你是如此的愚昧不堪——”

“居然会去相信七个叛神者的疯言癫语！”

凌厉的语气让伊博库莉特微微有些难堪。但她依旧要维持表面上的亲和——这是必须的，否则一时的莽撞可能会毁了她的前程——她已经无法再去凹凸大赛了，只能在这个地方蜗居。不过能够借助这里的愚昧所一步一步地爬上所谓的“神坛”，已经是实属不易了——但她并没有就此停手的意思——她品尝到了大权在握时的甘甜，这种甘冽清爽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她渴望着，渴望着，渴望着更多、更大的权力——你要知道，人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于是她依附上了神使——

神使承诺她了大量的土地与资源，并声称——事成之后，会承认她为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的唯一的主宰者。无论她将如何，人民百姓就只能当作她的奴隶，供她戏弄、欺骗。而他们手无寸铁，手无缚鸡之力，连逃离的希望都没有一星半点。只能生生世世、世世代代的为她服务，供她玩乐。

“不管怎么说，神使依旧是合法的代神者，他们的地位是得到承认的，这一点你不能否认。”伊博库莉特浅浅地牵起了一个温和的假笑，这么说着——事实上，很讽刺的是，这位看上去得体的“神明之女”非常想在这一刻将反驳她的人撕成碎片——但为了自己日后的道路，她不得不保持得体——她现在的地位并没有那么稳固，一旦传出去了什么不好的风声，那么毫不夸张地说，她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要知道——

哪怕仅仅只是一句家常饭后的闲言碎语，也能在短时间内成为一把杀人不见半点血星的利器。

“你是真真的糊涂啊。”

浅浅地叹息不咸不淡，令人感到悲恸的清醒感让警幻无所适从。

只能说——

太过于熟悉了。

在当上君主之前，对于警幻而言，最为痛苦的事情便是你明明什么都清楚，却什么也无法改变，只能看着现实一步一步地滑向不可逆转的深渊，而当权者幻想一点一点地吞噬所有原本应该清醒者的内心。

还好，还好，她当上了家主。

心里有了或多或少的慰藉。

“够了，长孙卿，我并不想听你说那么多的废话。”从话的内容可以看出来，伊博库莉特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些什么，要追求些什么。我们本来就是陌路人，何必将你的思想、你的愿景强加到我身上呢？”

烟粉色的眸子中依旧是层层雾霭，总是难以看清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像是万千烟火所绽放后的余烬一般，久久不曾散去——她的内心，或许也可能是如此的灰暗而不见天日的吧？晦暗不明的意味，让她内心世界中所有的所谓的“多余的色彩”全部褪去。哪怕身上是各种金银财宝加之在身，桂冠戴之在头，对于她而言，也仅仅只是一层又一层的枷锁罢了。她追求过自由，却又恍然间发现，自由并不是人人都能追求的。

于是，她明智的选择了臣服，从而得到像是一世的、实则却仅仅只是一时的荒谬可笑的安稳，她并不打算反抗，只是想要长时间的活着。

她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

既想活着，又想要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但她是个倔性子，也很贪心——希望两者都能得到。

于是走了两条路中间的独木桥——

非常危险。

“长孙卿，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不要干涉我的所作所为。”伊博库莉特这样警告着——她的脸上依旧是和煦如同春日微风一样的神情，眼中的阴鹜却久久不散，桀骜的语气中也添上了几分不耐与冰冷，“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旁人来指手画脚。我能将你赎回，亦能将你再次送进地狱。是福是祸，皆取决于你，你给我仔仔细细地想清楚了。”

话音刚落，伊博库莉特便继续轻蔑地看向警幻几人，笑道：“恕我不曾迎接——竟有远客不辞辛苦来到这么个偏僻的犄角旮旯里……希望这两天您能过的愉快些……家主大人。”

“你消息倒是灵通。”警幻不冷不热地答着，睨了眼前笑意盈盈的少女，似赞非赞地继续说，“我来这里仅仅只是意外，很快便会离开，不会叨扰你太久——况且，我们俩也不是很熟吧？何必那么殷勤？也省得我在这里落下个不好的名声。”

伊博库莉特现在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好似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但介意到对方好歹是一家之主，便也没有计较些什么，依旧翩翩地说：“从前边听闻家主大人性子素来寡淡不近人情，如今倒也算是见识了一回。我仅有一个要求：带走三个人。”

“哪三个人？”警幻轻挑柳眉，有了几分浅浅的兴致。

“冥月、寒七月、长孙卿。”少女谦卑地拱着手，嘴角的笑意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狡黠。宛若银铃似的声音蓦地响着，在有些平淡的空气中激起了点点涟漪。

“很可惜。”警幻不咸不淡地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蔑视而略带疯癫的笑容，一字一句地回拒了对方。

“这个要求——我不会答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