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与现实

“您的演讲可真是精彩至极啊~”此时，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声音蓦然间响在教堂门口。警幻调整好情绪，漠然地回眸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碧发少女站在破破烂烂的教堂之外——

不得不说，这个少女长得着实是别致——烟粉色的眸子，像是点染了一层薄灰一般，没有星光，只有精明能干、八面玲珑的锋芒。乳白色的绸布上缀着各种浅金色的饰品——是星星形状的。头上还带着浅金色的桂冠，与湖蓝色的长发相映成趣。发尾是浅浅的绿色，像是翠鸟的尾尖一般，鲜活灵动。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疑问从口中慢慢探出。

这句话，警幻听过——

太熟悉了。

尽管警幻自幼便见过不少美艳绝伦的少女贵妇，但那些人终归是处优养尊的大小姐，几乎从未出过闺阁，唯有在及笙、成年礼又或者是成婚等的这些类似于重要典礼出出场，但大多数人的名字警幻都叫不上来——她们的美丽是千篇一律而又枯燥的，见多了，也会有些审美疲劳——同样是妻良母式的大家闺秀，同样是如同春水般温柔的双眸，同样是良好的教养，同样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她们拥有着太过于灵动的名字——那些名字现在就如同她们的容貌一般，仅仅只是在警幻的脑海中留下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太多这样的名字与容貌在她的脑海中凑到了一块，就会变得死板而无趣——像什么来着？对，就像那一个个摆在玻璃橱窗里的洋娃娃似的，毫无生气，脸上永远都是甜美空洞的笑容。

唯有一个少女，让警幻能够提起一丝丝的兴趣——是长恨府的一个少女，之前在一个会议上见过她。名字是什么，确实是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姓氏是长孙吧。

长孙姓氏在长恨府中最为尊贵的姓氏——因为他们的第一位家主就是长孙氏。

可以判断得出，这名少女的地位并不低——或许是，当代长恨府家主的直系血亲吧。

那个女孩儿长得确实是美——毫不夸张地说，是美的不可方物。阳光倾泻而下，透过青翠欲滴的层层树叶的过滤，留下了斑驳的树影与光斑在少女的身上若隐若现。墨黑色的头发如同瀑布一般垂至腰际，一双殷红色的眼眸如同两朵妖艳至极的罂粟一般，在风中微微摇曳着。长眉入鬓——颜色是远山黛色。手腕上系着条红绳，红绳上拴着几个银色的小铃铛，轻轻晃一下，就会有“叮铃叮铃”的脆响声蓦然地伴着风儿飘散开来，飞向四周。

那是警幻年仅10岁，仅仅只是跟着师姐师母一同来到这个长恨府里开会。幼时贪玩——而且内容也确实是无聊至极。会议刚刚到中途，警幻便变出一个分身，代替自己听这个无聊至极的、像是银行流水帐似的会议。而本人就去长恨府里瞎逛了。

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缘故吧，又或者是因为人类幼崽天生就有的“路痴属性”。警幻光荣的，在长恨府里，迷路了。迷路倒还好，关键是她居然迷路到闺阁那边了！

就在迷惘之际，警幻蓦地回眸，便坠入了那片罂粟花海。

嘴角没有上扬，没有温暖虚假的弧度，视线也是漫不经心地落在了别处，头上没有任何繁复华贵的头饰，只是简简单单、任性地披散着，像是黑色的流水一般。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如同鸢啼一般动听的声音不带感情的在耳畔响起——句尾并没有代表疑问而上扬的尾调，而是一个不带疑问的疑问句。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警幻只见过那个少女两次。第一次是在那次会议，第二次……

就是在长恨府的刑场了。

那时已经时隔了整整三年。警幻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家主——在处理完一堆政务的之后，毫无困意，决定不睡觉——尽管她已经一夜未眠。

于是她便装混进长恨府中来看看热闹。

长恨府毕竟也算是五大除妖世家之四，经济也是极其发达的。不过他们长孙氏生性高傲，除了同样也是皇族出身的北冥府之外，素来便不屑于其他府邸的人交流。

不得不说长恨府也确实是发达——街区上热闹非凡，不管男女老少都穿着古时的服饰，知道的这里是崇拜古时的长恨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宫廷剧的拍戏现场。中国风满满当当，颇有古时长安城的那种意境。

溜达了一会儿之后，警幻就摇着折扇来到了一间茶馆里打算听说书先生说些奇异诡谲而又亦真亦假的怪谈秘闻。不过那个说书先生并没有来，据说是因为昨夜在KTV里唱戏腔唱哑了嗓子，还被隔壁房间的人揍了一顿。

警幻顿感无趣。但觉得好歹也来了，于是便在那里要了壶龙井茶和几盘茶点，打算八卦一下。一打听，还真有个新鲜的八卦——警幻在无意间听隔壁十四号桌的两个少年说了晌午会在刑场那儿处决一个犯人。

“听上去很有趣——”

警幻这样想着。

毕竟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不少除妖世家已经更换了刑罚条例。但在五大除妖世家中，只有长恨府保留着原有的刑罚条例。

晌午，警幻匆匆的吃过午餐，就一路听着路人零零碎碎的线索，来到了处决现场——

由于自己的路痴属性，所以晚了几分钟——结果那儿人山人海。

无奈，警幻只能顶着烈日费力地钻进人群，踮起脚尖，看着热闹——

哪知，那面孔居然熟悉得吓人——

是那个女孩儿！

她看上去依旧很漂亮——但看上去很狼狈。原本柔顺的黑发变得乱糟糟的，白色的囚服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颜色深浅各不相同，看来她受了不少难以言说的委屈。血红色的眼眸依旧没有多余的感情——满眼的冷漠，如同冰窖一般。原本纤细白皙宛如莲藕般的手臂，现如今满是血痕，青筋条条根根，显眼的很，手臂枯瘦得如同树枝一般，唯一不变的是那串系在手腕儿上的红绳铃铛——红绳已经很脏了，几乎无法断定上面是什么颜色。银色的铃铛依旧铃铃地响着，声音依旧清脆。

阳光明晃晃的摇曳着，将苍白无力的光线倾泻到了她的头顶，好似一圈圈银白色的镣铐一般，将她牢牢锁住。脚上的镣铐早已生锈——还很沉重。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正中央，面无表情地跪下去，静等着判官宣布着她的罪状。

判官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然后掐着嗓子开始宣读罪状——说句实话，这个判官尖而细的嗓音让警幻听着很不舒服。要在北府，估计早就被拖去强型灌下哑药直接让他说不出话来，或者是拔掉舌头扔进下水沟里冲走——可惜，这里不是北府，是长恨府。

尽管人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但警幻依旧无法听清那个细嗓子判官到底在说着什么——也许是在阳光下站太久，也有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小。亦或者是自己过于震惊疑问为什么是那个女孩儿上了刑场，没有认真听那个判官到底在喊什么。

“斩——！”在不知道判官絮絮叨叨多久后，猛然间扯着几乎要破音的嗓子在那儿像是只饿了整整一个月的豺狼般嚎叫着这个字眼儿，才将警幻从昏昏然的世界中猛然粗暴地拉扯到了现实世界。

不等警幻反应过来，一道血红便猛地闯进她的视线——一时间，惨白色的阳光与殷红色的血液在视野中粗犷的泼洒着，混合着，交替着，狂暴地撕扯着她的视线……

这是第二次相见——也是最后一次。

……

“你来得倒是时候，我亲爱的‘长孙大小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