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与祭

白色的月，于半空下坠。

失去白月的庇护，乌云遮蔽了天空。

白月仰起脸流泪，跪在云下的祭坛。

白月与祭，浸染红色的雨。

“我的王，血祭要开始了。”

白月其实跟本就没有睡着。今夜有些潮湿，白月手脚冰凉瑟缩在血红色的织锦里。

“血祭要开始了！”见白月没有动静，侍女在房外不耐烦的高声喊道。白月听到外面侍女的抱怨声和桌椅碰撞的动静。

于是白月再次尝试爬起来。手腕一用力，她不可避免的又一次摔在床上。于是她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被绷带缠满的手腕不知道多少次被温热的液体浸湿，她最终坐起来。

“唔，我这就来……唔！呃……”白月从床上重重摔在地面！年轻的女王死死咬紧牙关匍匐着痉挛，试图挽回最后一点尊严。

“喂，白月不会摔倒了吧？确定不去看看！？”

“没事，她早晚会爬过来的。赶不上血祭……她还不是死定了？”

“啊？！可是……可是被流云大人知道，我们岂不是要被大人抓去献祭红树？”

“呵……你新来的？白月不会把这种事告诉流云大人的，毕竟我们的白月女王那么善良，怎么可能舍得我们去献祭嘛……”

“……可是再等下去，血祭会迟到的。”

白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冲她赶来，没过多时，有个人轻轻扶起了她。白月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在侍女的怀里发抖，贪婪地感受着她的体温。

“怎么回事？王的身上寒气好重……噫，好冷哦！”侍女小声惊叹了一句。

“谁知道？不用管，只要她身上还流着上一任白月的血不就行了吗？！诶？你快出来，看我穿这个，好看吗？”

白月轻轻抬起眼眸。

这里是她的房间，红树的树干打磨的木片和木柱撑起的华丽宫殿，鼻尖还有淡淡红树花粉的香气。白月一阵眩晕，但还是努力的思考工作的事情……这香还是要赶紧撤掉才行，流云说外族闻到这个味道会被麻痹神经……如果战神联盟来了的话，还是要保险一点，全部撤掉……

恍惚里白月见一女子大步迈过来，一身艳红广袖长袍。袍边的金色刺绣让白月认清，这是她一会血祭时要穿的衣服。

按塞纳星的等级制度，侍女是没有权利穿这种衣服的，一般的侍者只能终生着绑腿窄袖。

“快点，拽她起来，不然殿前官员等急了怪罪下来怎么办？”

白月被二人拉扯着摇晃站起，半合着眼坐在镜前任由两人打扮梳妆。

白月一动不动，冰冷沉重的王冠紧紧箍在她头上，在雨中闪耀出刺骨的光辉。女王瘦小的身驱在夜雨中屹立，在这一刻白月拥有了一个王所有的尊严。

水滴的敲击声中，台阶之下，万臣跪拜。

白月在搀扶中一步一步迈下高台。昏暗的天色中可以清晰的看到，透明的雨浇在女王身上，可滑落在台阶间时分明是刺眼的血红。白月在雨中偷偷落了泪，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在意。白月一路走到臣子中间，大臣们的目光紧随着她，朝圣样的小心站起，矮身一个个跟在女王身后。风迎着吹来，于是这些大臣们的身上浸满了红树喜欢的—白月之血的味道。

塞纳星的王族官员全部被夜雨淋得满身，塞纳星的平民百姓站在自家屋前，哭喊着望向逐渐逼近的海岸线无计可施。

女王的队伍浩浩荡荡向红树祭坛的方向缓缓移动，雨声与塞纳星特有的红木三孔笛声渐渐融合，成为一曲魂歌——伴着这首魂歌，整个塞纳星都在雨中颤抖。

“红树大人，在下白月，请聆听我的祈愿——”白月诚恳的扬起脑袋，托举双手。巨大的红树直冲进乌云，在灯光的照耀下，坑挖的树干呈现出怪异的光影。这给了白月朝圣的冲动——它如此威严神圣，这是庇佑塞纳星的红树！只要能唤醒红树的影子，夜雨就会停止，海岸线将不再上升！她的国家，她的人民，将会远离失去家园的痛苦！

于是，白月在群臣的注视中缓缓跪下，面带微笑解下手腕的绷带。

“红树大人，请您让您的影子停止哭泣……”

白月喃喃念着祈求词，摸出一把银色短刀，毫不犹豫！锋利的刀刃划开手腕的血痂。

大臣们嗅到了掺在雨中浓烈的血腥味。有人不由自主抹了一把脸，浑身上下开始恐慌，因为他意识到，血腥味好像是从雨水里发出的！

一时间大臣们乱了套，惊恐的议论！没过多久，嘈杂的交谈声里加入了纷乱的脚步声……

“雨没有停下！白月的血祭又没有起作用！我们的国家……要消亡了啊！”

雨点砸入地面的同时，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凄凉的呐喊。这一声仿佛是引燃了什么，人们指责，辱骂，像被暴雨打散的泥浆混乱的纠缠在一起。

在这种肮脏的背景下，白月静静跪在红树面前，双手合十仰头祈愿。

雨越来越大了，狂暴的雨点如同战场上的枪林弹雨。外侧的大臣门被雨点砸的生疼，狂叫着拧成黑色的旋涡，化成舞蹈的恶鬼。

雨点砸中红树的叶子，溅开细密的水雾，洋洋洒洒铺在树下跪拜的女孩脸上。

忽然！空中炸裂开一条银色的长蛇！巨大的闷响让这个国家的各个角落都裂开了一条缝。惨白的电光劈开暗夜，叶子在暴风中颤抖。

“红树大人，在下白月，请聆听我的祈愿……”白月举起手腕，鲜血汩汩流下。

“骗子！”愤怒的文官滑稽的冲上去一脚踹在白月瘦削的肩膀。

“唔……红树大人……请聆听……白月的祈愿……”白月重重摔在泥地上，侧脸沾满了血浆和泥水，精致的妆容就这么毁的不剩。白月没有反抗，侧倒在地上着魔似的念着已经被刻在骨子里的祈愿词。雨水的寒气透过白月的衣服渗进她大大小小的伤口里，她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发涨。

人群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点，野兽捕食似的拥挤上来，口中大骂着不堪入耳的词语讨伐倒在泥地里瘦弱的女王。

被采摘下的蔷薇是没有尖刺的。

“你们……竟敢对塞纳星最尊贵的女王不敬！”

女子用尽全力的吼声让场面奇迹般的瞬间安静下来，方才踹倒白月的官员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双腿颤抖缓缓跪倒在她面前，顿时汗如雨下。

“流云大人……流云大人回来了！”恐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人们争先恐后的跪下，膝盖在雨后的土地上被冻的生疼。

轰！

雷电骤起，照亮了夜色下愤怒到可怕的脸。手起刀落，流云面前的人动脉被整齐的割断，喷出一大片血雾，迅速融进雨水里。那个官员在血雨里闷声倒下。

“红树大人……”被雷伊半扶半抱揽起的白月口中依旧机械的念着千年前流传下的祈愿词。女孩子的鲜血活着雨沾了雷伊一身，触目惊心。雷伊不自觉皱起眉头，被血腥味呛的喘不上气。

“我的王，您没事吧？”流云丢下沾血的长刀冲到白月面前焦急的询问。白月抬起头，目光却不知道定在哪里，最后表情一变，勾起一个癫狂似的笑，竟摇摇晃晃站起来！

女孩一步一摇，用不符合她现在状态的力气扫开了流云。浓重的血气随着她的运动包裹住每一滴雨。

“大人……红树大人……您的身上……有两个影子！”白月的头发湿哒哒粘在额头上，包裹着红色的雨。

女王一把拉住布莱克的衣领强迫他矮下身，仰着脸吻上了他的唇。

布莱克一僵，下意识接住昏死过去的白月，在雷伊惊讶的目光中喃喃念出一个名字……

“……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