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五章，晶石程序

“诶，就你了！”陌子漓习惯性拉正身上的军装，正在盘算，那知刚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碰见一个小伙子，便立刻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会开车吗？”

 被陌将军选中的新兵小伙打了个哆嗦，自然耸起了肩。老鼠看猫似的眼球咕噜噜转动几圈，就把陌子漓从上到下打量个遍。

 “将军早！会开车！”新兵立马立正站好，行了个军礼，大声回答。也许是新领的军装不太合身，军帽顺着额头滑了一下，正遮住新兵的眼睛。新兵不敢去扶，只得保持着军姿原地站着。

 陌子漓倒是被逗笑了，伸手扶正新兵的军帽：“待在原地，我马上回来。”

 “是！”新兵立马扯开嗓子回应一声，收了军礼。

 新兵看起来多少有些羸弱，并不像那些老兵一样高昂着头，反而有一些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的向上挑着眼打量陌子漓的表情。陌子漓当然是十分看不惯他这样子，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他的后肩：“明天让你班长来我办公室！”

 “是！”新兵又扯着嗓子高喊，这引得路过的老兵们忍不住低着头偷笑。

 陌子漓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一声也没吭的离开了。

 新兵此时站在原地心里不断嘀咕。虽然前辈们都是一口一个“女魔头”称呼这位陌将军，但是自己却没感觉到军营里口耳相传的那种“绝对压迫”，反而感觉陌子漓像个体贴的大姐姐。

 不多时，陌子漓果然回来了，新兵不由得一怔，伸手扶正了再次从额头滑下的军帽。

 陌子漓平日里总是被盘起的雾蓝色长发此时正温柔的散在身后，脸上铺了些淡妆，与身上的白色碎花短裙十分相配，精致而优雅。

四周的人都刻意放慢了脚步，惊诧地打量着脱下军装的陌子漓，待到走远才兴奋地交谈：“看看，咱们陌将军就是美人胚子一个，谁能娶到将军，那可是真有福气！”

另一个人倒不以为然：“你别忘了，那可是女魔头！除了萧上将，谁还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哈……那倒也是呢……”

 陌子漓发觉新兵一直一脸痴像的盯着自己，冷笑一声淡淡道：“我叫你来是来干活的，怎么，下午的体能训练想加点料？”

 新兵牙齿打起颤，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军帽又一次滑下来遮住自己的眼睛，他双手僵住似的紧绷在身体两侧动也不动，在帽檐下睁大双眼回答：“对不起，将军！”

 新兵听说过这位将军的“狠事”。光是能在满是大汉的军营里摘得“女魔头”的称号就已经证明陌子漓的可怕。一年前的一个新兵偏不信这个邪，在训练场上公然表现对陌子漓的不满——这十分可以理解，刚来当兵，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再加上那个新兵又是个典型的愣头青。陌子漓三两下撂倒一米八几大汉的场景至今还被那些老兵说的天花乱坠。

 新兵开车载着陌子漓驶出军区。

 陌子漓没有用军车，而是自己的私车。一般的民用车上都装有车载人工智能，早已实现自动驾驶，但是陌子漓似乎没将这次的目的地输入进程序，所以新兵只能跟着导航系统自己开车。车子没有驶入市区，而是拐入一条小路。这条小路没有空中车道，新兵只得小心的在地面车道行驶，尽力不产生颠簸——陌子漓正专心的在后座拆解新研发出的枪械。新兵悄悄往后视镜里瞄了几眼，陌子漓刚拿起拆下的枪管在手里打量。看型号应该是狙击枪。先不管是什么枪，总之枪身应该很大，各种零件散的哪都是。陌子漓一副邻家乖乖女的打扮倒腾枪支的样子让新兵心尖一颤，悻悻收回了目光。

 路上人很少。这片土地像是被遗忘了似的，还保留着几十年前的样子。建筑物比城中心低矮得多，而且墙面上的漆层大部分也剥落了，露出来的墙面被氧化成舒服的暗黄色。路两边偶尔慢腾腾踱步着一个挎着篮子银发苍苍的老人。新兵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被这里的气氛感染了，忘记了车后的陌子漓，也不自觉的放慢了速度。

“就到这里。”陌子漓忽然开口，新兵愣了一下，赶紧将车停靠在路边。

 刚下车，一个拿着纸风车的孩子刚好大笑着跑过来撞在新兵身上，匆匆说了声“哥哥对不起”就一溜烟跑了，他的同伴吵吵嚷嚷的随着纸风车向路的那头追去。陌子漓朝着那些孩子欣慰的笑了笑。

“愣着干什么？难道等着我搬？”陌子漓指了指车厢里的纸箱子示意新兵。新兵行了个军礼，将那些箱子一个个搬下来。箱子不大，轻重不一，忙活了半天竟然搬出七个箱子。

“你可以走了。”

新兵诧异的看了看四周，这里的建筑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他一头雾水，可也不敢多问，只得应了一声。

 “下午三点来接我。还有，车上的那支枪，每个零件的尺寸我都记得一点不差，你最好别乱动。”

 “是！将军！”新兵逃也似的驾车离开了。

 陌子漓仰头看了看太阳，又看看腕表，时间快到了。路过的几个妇女买完菜回来热情的和陌子漓打招呼，陌子漓的一句“大姐气色更好了”，惹得几个女人争抢着非得邀请陌子漓去自家坐坐，陌子漓只得摆着手表示遗憾，下次一定拜访。

 女人们走后没过多时，巷子里窜出一群十几岁的男孩子，刚见到陌子漓就开心的蹦起老高。

 “子漓姐姐！”最高的男孩子高喊道，陌子漓一边回答孩子们，一边招呼大家搬起路边的箱子。孩子们有的抱有的抬，随着陌子漓往巷子深处走去了。

 一路上陌子漓都噙着一丝微笑，打量着这些孩子的身高。她知道他们正在长身体，没有足够的营养可不行，比如身边这个眼睛最亮的男孩子，上次见面时还是弱弱小小的样子，现在个头已经够到陌子漓肩膀了。

 刚进到孤儿院的门，一群孩子便扑上来争着抢着将那些箱子搬进仓库。

 陌子漓快乐的向孩子们和前来帮忙的工作人员打招呼。这次带来的营养素足够孩子们吃上两个月了，为此陌子漓小小的骄傲了一番。

这里的每个孩子都很喜欢她，这也难怪，除去平日里送来的食物和日常用品，一年前陌子漓还自己出资将孤儿院翻新，建起了图书馆。如今的孤儿院虽然在被称为“遗弃之城”的老城区，但是设备齐全，也是全托了陌子漓的福。

 陌子漓轻车熟路的沿着仿木纹的楼梯上楼，一路看着墙上孩子们花花绿绿的涂鸦，悄悄走进一间教室。

艾薇娜太太像十几年前一样，坐在右前方，满脸慈祥的看着讲台下仰着脸的学生。只不过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她的额头已经不再饱满，长满褐色的斑点，。艾薇娜太太半年前就习惯眯着眼了，让陌子漓看不清她的眼睛。不过陌子漓还是清楚，艾薇娜太太的眼睛早就变的浑浊了。艾薇娜太太腿上盖着一条白色的薄毯，布满皱纹的手端端正正的扣在膝盖上。

“不要看轻任何一只蝼蚁，也许啊，它们也曾站在山巅呢。”艾薇娜看到了教室后的陌子漓，但只是笑笑，不动声色的讲了下去：“人界已经经历了七千年的风雨……我们都知道，在赛德斯星，化形兽的历史其实比我们还要长。所以在最初，塞德斯人族的日子并不好过。那时的人们将拥有异能的妖族奉为神。”艾薇娜太太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膜拜的姿势，目光悄悄看向陌子漓，此时陌子漓也正笑着看向她。

“人族会定期为妖族奉上各种祭品，在那个野蛮的年代，我们自愿在所谓神的光芒下成为奴隶。”艾薇娜太太自豪的说道：“不过我们还是赢了。异能成就了他们，也葬送了他们。人族在压迫中学会了武装自己，科技水平不断发展，我们创造了最辉煌的文明，摘掉了身上所有的镣铐。反观妖族啊，依旧沉浸在神的光芒下，就在五十年前！哦，那时候我还很年轻——那些化形兽竟然将自己的异能数据轻易卖给了人界。这就是第一次妖力研究计划，我们从没有想过能如此轻易的撕开他们神的外衣。孩子们，你们得知道这段往事……学会尊重和谦虚，这样才能获得战胜历史的机会……”

陌子漓想起了曾在书上见到过的祭祀仪式。几千年前，那些祭品被装在银盘子里，被人族的使者举过头顶——使者身着华丽的服装跪在布满尖刺的地面上，膝盖向前摩擦着移动，让自己的血迹在尖刺上绘制出妖王的妖纹……

“子漓，这个月来的有点频繁呢。”下课后孩子们嬉笑着冲出屋门玩耍了，艾薇娜太太依旧坐在座位上慈祥的看着陌子漓：“你的工作很忙吧，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的，艾薇娜太太，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我这个老太婆啊，身体硬朗的很。”艾薇娜太太一只手扶着陌子漓的肩膀，高兴地打量着她：“嘴巴倒是很甜，还特意先来看我？其实是来看陌子殊的吧？”

“被您识破了呀！那子殊情况好些了吗？还是不肯和别人说话？”

“那孩子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自从你走后啊，身边就更没有说话的人了。哎，你常来看看他也好——”

“心理治疗也没用吗？”

“医生们也没办法啦，那孩子又只肯和你说话，你不在的时间，他都自己闷在屋里倒腾计算机，一句话都不说，还老是冷着脸，怪吓人的……”

“……我这就去看他……”

“子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最了解子殊的了，所以拜托你帮帮他……”

告别了艾薇娜太太，陌子漓终于来到陌子殊的住处。

那是一个一层小屋，就建在孤儿院的最后方，平日里前排建筑物的阴影会将它完全覆盖。不过每天在这间小屋唯一的窗子里都能看到日落。陌子漓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年轻人正坐在桌前望着四周漂浮着的电子窗口发呆。那个人穿了一件有些发旧的蓝色衬衫,头发有些蓬乱，手指正随着仪器发出的“嘀嘀”声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子殊，我回来了。”

“姐姐！”陌子殊惊喜的回头，露出一张挂着稚嫩笑容的脸。他的右眉上方有一颗深棕色的痣，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姐姐你再不来看子殊，子殊会无聊死的！”

“那子殊为什么不试着和其他人说话呢？”陌子漓略有无奈的反问道，随手拉来一把椅子坐下。

“他们不一样。”陌子殊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的从一堆杂乱的电线下拿出一个金属箱，打开后是一把各式各样的糖果。陌子殊放在手心清点了一遍，交给陌子漓：“子漓姐姐，这是给送你的礼物。是子殊新写的病毒哦！”

“是吗？”陌子漓笑了，剥开一张糖纸，里面赫然是一颗用作载体的棕色晶石。陌子漓揉揉陌子殊的发顶轻轻皱起眉头：“子殊，你整天就是在做这个？试着和别人说说话好吗？”

“他们不一样。”

陌子漓早就料到是这个回答。她不希望陌子殊整天将自己锁在屋里瞎忙活，但是这次她不得不需要陌子殊的帮助。犹豫了许久，她终究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紫色的晶石载体：“子殊，其实……姐姐想请你帮我写一个程序……”

“只要是姐姐的要求，子殊都会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