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不要我了吗

晚上，我们包下了一家高级饭店二楼的大包间，吃完了饭正好可以去楼下不到二百米唱卡拉OK。大伙浩浩荡荡就去了，我们俩风头没过，裹得严严实实，屁股还没坐热他们就起哄要我唱歌。

我一挠头：“唱歌这种事应该让畅哥来嘛！”

哥连连摆手：“打住打住，用我的谐音扣我的钱，你少给我没事找事。”

下面就一阵哄笑。

很快菜就上齐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左右聊着天，包厢外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上周的事就像一场噩梦，想来依然后背一阵冷汗。

哥始终是淡淡的，在事发之后也是最镇定的一个，被迫闭关的几天里他也平静得多，就像没事人一样从容。我知道他也着急呢，可是我当时那个样子，他一着急，我绝对没主心骨了。

他甚至没有痛痛快快地宣泄过。

乃至如今，他也丝毫没有松懈的样子，尽管慵懒，但他的眼睛里没有释然。

他的忧虑我懂，他也清楚我懂，但这是一块禁地，我们都不能提及。

吃着吃着，哥突然站起身，九十度角一个鞠躬，我下意识跟着站起来做了同样的动作，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众人。大家都愣住了，却听到他说：“这件事是由我引起、我造成的，我还欠大家一个正式的道歉，希望大家不要怪娃。真的感谢各位工作人员，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已经粉身碎骨了。”

一个长发姐姐“噗嗤”一声笑出来了，朝他举杯：“又不是你找人撬你家门翻你家东西的，就算要道歉也应该那个贼跟我们道歉，哪轮得着你啊。”

另一个短发姐姐跟着说：“对呀，你们这次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在住房安全这方面，公司也有责任的。”

此时一个寸头的哥哥一摆手：“为你们保驾护航，本身就是我们的职责嘛，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啊，我们都是一家人嘛！”

紧接着许多人都附和起来了：“对啊，大家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

那个长发姐姐挤眉弄眼地问：“不过，你们俩到底……”她挨个瞧了我们一眼，笑着又把杯子举起来，“算了，怎么说，畅哥是不是敬我们一杯呀？”

哥立刻把酒倒满，平举眼前：“敬各位。”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姐说：“敬未来。”

在一片灯火辉煌里，许多双高举的手、许多个反光的玻璃高脚杯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敲击出属于我们这个时代、我们这些人的乐章。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冷昏的夜空接手煦暖的霞光，万道合眼是一瞬间的事，紧接着燃起伏延几千万里的昼色，城市的夜从不黑暗，它只是冰冷。

大家吃完了饭就勾肩搭背地去唱k，我们俩还要去收拾屋子，就让他们结账的时候报个数目。

我们站在路边打车，夜风有点凉了，哥穿的单薄，我想把外套脱给他，被他一手拦下了。

他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上了出租车，离我们的新家还有很远的路，他始终望向窗外，没跟我说一句话。

我说：“哥，有话就说吧。”

他还是没转过头：“要不算了吧。”

我笑了：“一周以前，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刻了，仅仅过了一周。哥，你就不要我了吗。”

他的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我扳过他的头死死盯着他：“你真的不要我了？”

可下一秒我就愣住了。

他紧闭着眼睛，已经泪流满面，但是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哭声。

我把声音放轻，捧着他的脸抹他的眼泪，可眼泪越擦越多，他睁开眼，平日里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现在满眼通红，我能看懂这其中的挣扎和绝望。

这种绝望我是曾见过的，在那个雾气蒙蒙的早晨，在那句“你们不用来了”之后。

那么深的痛，那是尊严被狠狠踩进泥土里的窒息感。或许有人觉得我在夸大，可那种感觉真的是这样，让人喘不过气。在那一瞬间，你就觉得你什么都不是了。

我竖起衣领吻他，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下去：“哥，没事的，没事的，不会再那样了。”

“我在这，我会保护你的。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