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信王视角

　　世间诸事大多不会太过顺遂。

　　兜兜转转的劫数也总有了结的一天。

　　女帝因他无情无欲，但他自小便是如此，他的父只教他如何掌局，他的母只教他如何冷眼待人，久而久之，他活成了他们想要的模样。

　　后来，他成了信王，头一回遇上了那个小太子，她跪在雨里头，全身湿透，身子在抖，将头深深埋下，她好似畏惧雷声般。

　　他就那么冷眼望了一眼，仅是一眼而已，他心头却是一动。

　　那是种奇怪的感觉，就好比往下坠一般，不可自制的感觉，想必便是在那时，他不知不觉的入了她的局，可分明那时的她还是那般良无害的小女孩，但那把刀已经悬于他的头顶了。

　　那时的他做了一个他往后几年都万分悔恨的决定，他自请做璇玑的老师，教她如何做一个帝王。

　　他以自己为饵，束住了璇玑。

　　那时的光景，想来总归是欢愉的，璇玑那时迷上了喝酒，他便带她小酌几杯，璇玑很容易醉的，大抵在五杯的量，她喝醉的模样总是可爱得紧。

　　醉酒的她，会撒娇，会同他吵，会断片。

　　那日天刚翻起了鱼肚白，她便跑来书斋寻他，宫里的老人说，太子勤奋了，爱习书了，这是个好兆头。

　　信王害怕她等，便总是提前要到书斋的，起先点上几盏油灯，让书斋里头稍微亮堂一些 ，有那么几缕红光，璇玑怕暗，他定要看着璇玑入书斋，然后稍歇几刻，再入内。

　　那时璇玑总装出一副等了良久的模样，他看得穿却总是不说穿。

　　那时已是冬日了，天地间茫茫苍凉一片，冷风呼啸。

　　璇玑裹在大红色的衣裳里头，脖子旁有一圈小白毛绒裹着，她的脸冻得苍白，脸颊却是红扑扑的，司凤便顺手替她拍去衣裳上的细雪。

　　这是个逾距的动作，他们二人却从不介怀。

　　她说：“来日我要将我亲手编的穗子送给我心悦的人。”

　　司凤神色一僵，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做完着一切后，他坐到璇玑身侧的位置上，温言道：“太子有心悦之人了？”

　　璇玑转头回避，颇有几分神气：“我不告诉你。”

　　后来，他也始终未曾收到过那枚穗子。

　　.

　　后来，他终究是离她而去了，枉顾了那些所谓的誓言。

　　他回了瀛洲，与安阳郡主成婚。

　　他自然无心这些，便寻了个身形模样相似之人替他着上大红喜袍，安阳郡主虽是有怒气的，却终究不敢言明。

　　他大婚那日，鞭炮齐响，百姓相贺，府邸上一片喜庆之色，红绸绕梁，他只独坐众宾客间，好似闲人一般，遥遥相看，透过人群。

　　他好似看见她了，满脸疲态，着一件不起眼的素色衣裳，头发拿玉簪挽着，她躲在墙后 ，也只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她便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去追，只是追寻她离开的背影，然后走到她原本待着的位置，将地上她掉落的那枚穗子拾起来，扣在手里，他不准备还给她。

　　后来，安阳起兵谋逆，他提前便拦下叛军一众人等，他将安阳据在府里头，安阳朝着他吼，笑声凄厉，他只记得安阳的一句话。

　　“即便你这般待她，她也绝不会看你一眼的，你又何必如此。”

　　安阳自然不知道。

　　他待她从来也不为了什么。

　　后来安阳大抵是害怕了，她当时也不过是怒火冲昏了头脑，有又一众煽风点火的宵小之辈，她才胆敢做这大不敬之事，她便也悬梁自尽了。

　　璇玑说得也都对，这些谋逆之事与他全无干系，他只需将安阳的尸首交出去，一切便安好。

　　可是，他没那么做，他在做赌，璇玑这些年来想要的，始终不过是他的命罢了。

　　他给就是了。

　　那杯毒酒，他饮了。

　　他看见她眼里的不可置信，看见她眼里的决绝，看着她没有半分的喜悦之色。

　　他也始终没有明白，这场赌注，到底谁输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