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京中痘疫四起，自九月间起，痘疫流行，自河北蔓延至京郊，日以百计。

嬿婉后来听说茉心得了痘疫，然后遂还是决定想去看看，毕竟幼时得了茉心的额娘照拂，后来也算得了茉心的照拂。

春蝉劝道:“主儿，咱们还是要避忌为上。”

嬿婉却是道:“故人，总是该去看看。”春蝉见自家主儿这么说，也是没敢再劝。

嬿婉见到茉心的时候，是在古董房边一间昏暗的小厢房里，想是她平日当值时所住。茉心一副妇人装束，簪着白绒团花，枯哑的头发用一支素银平簪紧紧压住。她眼睛通红，人也木木的，像是没有活气似的，哪还有半分像从前宠婢模样。

嬿婉知道她是家中出了丧事，便道：“茉心，家里怎么了？是不是有为难的地方？”

茉心那双与年纪不相符，有些苍老浑浊的双眼支楞楞盯着嬿婉看了好久，问道:“您是哪个宫的小主？”说着要起身行礼。

嬿婉却摆摆手，示意茉心不必了。本来若是茉心要叩首礼，春蝉是准备挡在嬿婉面前的，毕竟听说痘疹可能会破了容貌……

茉心离她们俩远远的，缩在墙角一隅，戚然叹道：“奴婢的额娘没了。家里也只剩奴婢一个了。”

嬿婉心下震惊，问道:“你额娘可是碧姑姑？本宫幼时还是宫女的时候，也算得了你额娘的照拂。”

茉心恍然大悟，道:“你是…嬿婉？看您这模样，也是得了圣恩，真好……奴婢想起来了。你是炩嫔娘娘……”

嬿婉从腰上取下一个荷包，道:“这是二十两碎银，茉心你拿去看病吧……”说着看了一眼茉心脸上的起来的疹子，心里生长出一缕悲悯，继续道:“本宫让王蟾套了一辆马车，在宫外等着了，只是你要自己赶车回去了……”

茉心突然瞪大了双眼，激动道:“炩嫔娘娘，奴婢还有大仇没有报呢，皇后……皇后她……”

嬿婉却是生气了，喊道:“好了!够了!咱们还是要先顾着自己。”这句话，嬿婉像是对茉心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说起来她这一世不想让娴贵妃这么快当上皇后……即使拦不住，也想着能晚一天是一天。然后叫了几个奴才在门口侯着，大有茉心不愿意，也要愿意的架势。

茉心这时不知道为何痛哭了起来，然后干枯的唇微微张阖，道：“就是因为奴婢到了这个地步了，才终于有了办法。”茉心笑起来露出森森的白牙，“慧贤皇贵妃死前，奴婢就被指了一个侍卫嫁了，为的就是还能留在宫里好寻个机会。可奴婢身份低微，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她连嫡子都生下来，这一生真是顺心遂意啊！可奴婢一直得得慧贤皇贵妃死前有多恨，奴婢答应过皇贵妃，一定会替她报仇雪恨。眼下只怕是不能了，希望真的到了地底下，皇贵妃娘娘还愿意见奴婢……奴婢也还愿意到了地底下伺候皇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