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皇后脸上微微一黯，很快还是笑道：“皇上总喜欢别出心裁。”

太后抚了抚鬓边的步摇，摇头道：“别出心裁也罢了，若能新颜常在，侍奉君王之侧也是好的。如今是秋日里了，再舞春日桃花盛开时节的《桃夭》，未免不合时宜。皇帝，咱们便换一支歌舞吧。”

皇帝奉起一杯酒：“但凭皇额娘做主。”

太后抚掌两下，却听丝竹声响起，幽然如清泉，如泣如诉。却见花丛中，扬起一女子纤细的身影，缓缓而来。那女子玉色缦衫，长裙飘逸，风吹起她衣衫上的飘带。

她的嗓音柔缓，侧身念道：“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那是一阕李清照的《醉花阴》， 皇上忍不住抚掌笑道：“朕原以为歌舞曼妙已经极佳，只是这样好的才情，这样美的舞姿，不知长相如何？”

太后唤道：“皇帝吩咐，还不走近来？”

那女子缓步上前，施了一礼，抬起头来。皇上触目处，只见那女子神色清冷，却有一番艳绝姿态。

皇上道：“皇额娘精心挑选的人，念的是李清照重阳思君的《醉花阴》，果然很合时宜。”

太后眉心微微凝了一丝笑色，缓缓道：“合不合时宜，哀家说了不算，皇帝说了才算。这丫头是侍郎永绶之女，满洲镶黄旗人，出身亦算贵重。”

皇帝颔上，柔声道：“上前来吧。”

皇上恍若未闻，只看着那女子道：“今夜歌舞甚好，为何只念诗词？”

那女子垂着脸，声音却不卑不亢：“臣女不喜太过热闹的歌舞，倒觉得古人的诗歌有蕴藉。”

皇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柔声道：“意欢。是心意欢沉之意。”

皇上道：“古人男女相悦，女子对情人的称呼便是欢。这个名字，很有情致。”

意欢低声道：“是，皇上博学。臣女平生最喜《相见欢》一词。”

“朕与你便是相见欢了。”皇上停一停道：“你姓什么？”

慧贵妃撇嘴道：“这样的名字，多半是个汉军旗的出身姓氏罢了。”

嘉嫔掩口笑道：“还是慧贵妃最明白什么是汉军旗的出身了。”

慧贵妃脸色一冷，转脸不顾。

意欢沉沉道：“叶赫那拉氏。” 皇帝唇边的笑意一凝。

皇后已然带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叶赫那拉氏？”

嘉嫔“哎呀”一声，以袖掩口，惊奇道：“叶赫那拉氏？可是被我建州女真所亡的叶赫那拉氏？皇上，臣妾虽然来自玉氏，却知当年叶赫部为我太祖努尔哈赤所灭，叶赫部首领金台吉临死前悲愤不已，曾说道叶赫那拉即使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灭亡建州女真，不知是不是真的？”

慧贵妃见意欢有不愉神色，笑道：“嘉嫔可对大清的典故还知道不少呢。”

嘉嫔道：“身为皇家儿媳，自然事事以皇家为重了。”

皇后含笑道：“嘉嫔果然越发懂事得体了。”

太后不以为意道：“只是叶赫部早已臣服。她一个女孩子家，哀家倒不信能成了精了？皇帝，你说呢？”

皇上语气柔缓：“太祖的孝慈高皇后便是叶赫那拉氏，还替太祖生下了太宗，可谓功传千秋啊。”

太后和缓笑道：“意欢，还不谢恩？”

意欢恭声道：“臣女多谢皇上夸赞。”

皇上笑道：“朕倒不是夸赞，叶赫那拉氏出身满蒙贵族，却不想将汉人的诗词念得这样婉转动听。朕记得宫中通晓治家诗文的，除了慧贵妃，便是……”

他微微一滞，并没有再说下去。

意欢眸若秋水，盈盈一荡：“皇上通晓满蒙汉文字诗史，难得在皇上跟前伺候一次，不能做了什么都不懂的人。”

皇上笑着挽着她的手：“既然你如此有心，你便也留在朕身边，做个贵人陪伴吧。”

皇后先起身举杯道：“臣妾敬皇上一杯，贺皇上新得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