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圈里混久了,了解规则的人都知道,很多事情,不怕你开价高,只怕你不肯开价。
像曾小剑这样,几顿饭就能搞定的,本质上就是白帮。
不要觉得圆个场子而已,几句话的事情。明星作为公众人物,立场决定了他在不同场合的发言态度。说明白些,曾小剑承诺帮忙圆场,其实是承诺了他这部分媒体资源的立场。
一个有着三千多万粉丝,运动家族新手导师一样的存在。他的立场,其能量是不可想象的。
陆唯本身是流量大户,但是因为粉丝结构的原因,受益的同时,也容易遭到反噬。相比之下,曾小剑的粉丝偏熟龄,本身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性格也平和很多。可以说,这一股力量的加入,能够给后期舆论的引导省下不少工作。
娱乐圈的隐形规则,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这就是为什么,杨斯惟会越过陆唯,自已找曾小剑谈。本来以为,起码会有一番讨价还价,但是结局出乎意料——曾小剑连经济人都没找,直接承诺帮忙,还是免费的。
虽然在倪小娣的事情上,陆唯的处理让杨斯惟很是头疼。但是不得不说,他交的这几个朋友,曾小剑也好,邓霸也好,是真的很仗义,而且有用。
感叹一番,杨斯惟打点精神,又拎了一份礼,敲开了邓霸的门。
陆唯对自家经济人的辛苦一无所知。此刻,他正用小号刷微博,搜索倪小娣,把所有关于媳妇儿的新闻都看了一遍。
这事儿他以前也干过,但是没有现在这么疯。毕竟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才是心上人。远看的倪小娣再好,都不如接触之后,令人怦然心动。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的眼睛有点酸,困意也像潮水一样涌来。陆唯强撑着打开了计划软件,在那个“追媳妇”的目标之后,添加上“今日进度”——
只有一句话:你才刚离开,我就开始想念你。
写完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陷入梦乡。
倪小娣在飞机上睡到半夜,被和同叫醒下机。两个人拖着行李箱,急吼吼奔向剧组。
到了安排的酒店,才早上四点钟。互道晚安之后,各自回房补觉。
戴上眼罩之前,倪小娣看了眼窗外将明的天色,想起最近常在白日做的那些梦,突然间有些期待。
“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做那种梦,”倪小娣偷偷想,“这一次的话,又会是谁呢?”
怀着暗搓搓的小心思,倪小娣沉沉睡去。
这一次,倪小娣变成了倪大禹。
在一片土屋村舍围着的空地上,倪大禹站在一群戴着骨头项链、穿着兽皮裙的野人中间。族长尧看着他,满怀期待:“大禹,尔可愿继承尔父之遗志,为吾部落荡平水患,造福生灵?”
倪大禹望着族人们殷切的目光,重重地点头:“交给禹吧,族长!愿为效死!”
掌声雷动。野人们一扫之前的阴霾,绕着倪大禹欢声笑语,跳起不知名的舞蹈。
倪大禹被这欢快的气氛感染,也跟着扭动起来——他肩宽腰细腿又长,皮肤黝黑,长发结成辫子,整个人充满了原始的动感和野性。看得部落的女人们芳心大动,几乎移不开眼。
正开心时,突听得嘤咛一声:“夫君……”
倪大禹闻声望去,只见一肤白貌美,娇娇怯怯的美人,正扯着一男一女两个童子,泫然欲泣地望着他。
你道是谁?正是他那年轻的妻子涂山鹿,带着两个孩子——陆爱娣和倪爱鹿,来与他道别。
“此去治水,不知经年。妾身虽欲与君同行,然子女年幼,尚需照管,只得忍痛……”涂山鹿言至此处,泣不成声,“夫君你,千万莫要忘了妾身才是!”
“卿卿何至于此!”倪大禹见她落泪,心头大恸,情不自焚将之揽入怀中,“汝与吾乃是夫妻,情比日月,山河可鉴,何来忘之一字!吾乘陆娣兽,来回不过几日,定会常还家门,看汝和孩子的!”
涂山鹿眼泪稍敛,羞赧地从倪大禹怀中挣出。红着一双鹿眼,可怜兮兮的样子,就那么看着他:“如此,妾身将常待夫君归讯尔。”
告别娇妻爱子,倪大禹骑着陆娣兽,踏上了治水的征途。
起初几月,尚有风云,时常发生大雨溃堤的现象。不知何时开始,有若天助般,连续三年风和日丽。
倪大禹指挥族人挖开河道,疏通淤塞,眼看水患已经有了受控的迹象。他站在桥头,朗声笑道:“兄弟们加油!再努把力,吾等归期不远矣!”
“请归吾乡!请归吾乡!”众位汉子抬起黝黑流汗的脸,兴高采烈地应和。
“禹哥可是想念阿嫂了?”有人打趣道,“也对,阿嫂那样的美人,吾兄思之如狂,实属正常!”
众人一阵哄笑。
正在此时,不知为何,天色突暗。
倪大禹抬头,只见头顶布满了乌色的云,密密匝匝让人头皮发麻。
“不好!”有人高呼,“云层如此之厚,若再落雨,水位定然猛涨。大水冲堤,定不可控!”
倪大禹紧锁眉头,念起多日不见的娇妻幼子,只盼有阵风可吹散此云,不教它落下涂炭苍生。
然而天不遂人愿,稍顷,一阵惊雷之后,大雨倾盆,族人纷纷抱头躲雨,四散入林。
倪大禹躲进就近的一处山洞里。踩着洇湿的地面,望着洞外如帘一般密不见人的雨幕,胸中涌起无尽惆怅:不知阿鹿与孩子可好?
这场雨后,归期定然延迟。然家中妻子,阿鹿孱弱,子女年幼,教他怎生放心得下!
思虑众多、郁气正浓时,忽见有一女子拨开雨帘,仓促行来。虽只是匆匆一眼,亦可见其姿容昳丽,世所罕见——正所谓,长袖一展幽香起,淡眉一蹙疼煞人,肤似寒冰消玉骨,发如飞瀑断美人。
配着此时山间场景,更显得如雾如黛如淡墨,似烟似雨似轻愁。
倪大禹未及反应,那女子已然闯入山洞,立于他面前——
“贸然来此,贤兄见谅,”伊俯身一礼,容态楚楚,“奴家出云,行此山道,忽遇大雨,愿借檐下一避,请与小便!”
倪大禹后退两步,移开眼睛,不去看她:“姑娘自便即可。”
出云咬咬下唇,见他避嫌如此,心中暗恼。然转过一念,又觉他这副守礼不侵的模样,实在正经得可爱。心头两端,自相矛盾至此,少女纠结之余,只觉得对之的执念更深了几分。
她本是天庭一个小小的云雨司掌女,整日流连凡间,四处布云施雨。哪知两年前路过黄河,见一英武男子立于坝边,同族人一起整肃河道。其运转自如,指挥若定之姿态,令人心折。
正是倪大禹不提。
出云情窦初开,心里眼里只有情郎。整日化作云朵,笼在倪大禹头上,为他遮阴纳凉。见他治水艰难,便收起附近的雨云,不教落雨扰他。如此帮衬之下,大禹治水效率猛涨,眼看就要收工回家。
出云原想在他归家的路上,化作凡人女子,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托付终身。哪料今日听闻众人打趣,方知他家中有妻有子,且夫妻情重,恩爱甚笃,顿时炉火中烧。放出满天积雨云,只欲将坝上工事毁个一干二净,再留他三年五年。
雨中相遇,也是她算好的戏码罢了。
只是心上人虽已在眼前,却对自己正眼都不瞧一下,让出云备感焦灼。
她微垂眼睑,眼眸转动间,暗生一计——
抱紧双臂,出云紧缩成团,装作极冷的样子,颤声问:“山雨寒凉,又逢将夜之风,小妹衣衫尽湿,恐不能过今晚。贤兄谢扰,愿请搭火燃灶,共避时候。不胜感激。”
倪大禹虽有心避嫌,但出云这番要求并不过分。眼看雨越下越大,并没有停的意思,生个火防寒防兽,也是题中之义。于是点头:“姑娘稍安,吾这便起火。”
虽然身带火石,但天寒雨潮,起火不易。将近傍晚,倪大禹才寻到足够的干柴,燃起了一堆篝火。
出云凑上来,不发一言开始解衣。倪大禹始终看向别处,并未注意她的动作。
脱光外袍,出云裸着身子,唤了一声:“贤兄!”
倪大禹本能地看她一眼,回应:“何事?”
只是一眼,却见出云衣衫尽褪,粉面含羞,眉梢带风情,眼里含秋水,欲拒还迎地看着他:“相逢是缘,贤兄不若趁此天时,与某结一日欢好?”
上古时期,繁殖为重,民风颇为开放。如此求欢,虽然大胆,却也并不突兀。
然而倪大禹却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姑娘不可!吾家有悍妇,莫敢从命!”
心里呸呸呸——吾妻分明贤良懂礼,只是为吓退这厮,信口开河,权宜之计罢了。毕竟男儿若遇此等美事,总是不好拒绝。此时不行贞操之说,女子尚且荤素不忌,男子更无拒绝的道理。想要保住此身清白,竟只有甩锅内人。呜呼哀哉!
出云不依,再三缠磨。见他软硬不吃,竟是扒光了都不肯看她一眼,终于大怒:“我堂堂天女,下凡人间,为你挡雨三年。你不思回报,反轻贱我至此,实在可恶!最后听我一言,休妻另娶。否则我俩往日情分,一笔勾销,且看我一场暴雨淹了这山这河,让你三年努力,尽付流水,苍生涂炭,莫言归家!”
哦,我好怕怕哦。
倪大禹闻言,想了想,朝她伸出舌头:“略略略略略略……”
不待出云反应,梦境便碎成一滩水。
现实中,倪小娣在敲门声中醒来。
“倪小娣你个懒虫!”江初云在门外连敲带撞,不像叫人,像在搞爆破,“起床起床!快起床!”
千里之外。
陆唯犹在梦中。梦里他变成了倪大禹的妻子涂山鹿,带着儿子陆爱娣和女儿倪爱鹿,整日盼着丈夫骑着陆娣兽,架着七彩祥云回家团圆。
然而等啊等,等啊等。三年又三年。
听说之前明明已经治水成功,却被一场妖异的急雨毁去。夫君只好留在原处,重新开始。
部落里的孩子十几岁即可通婚。陆唯走时,子女尚且垂髫。然而多年未返,转眼间,两个孩子也已经各自成家。
涂山鹿已无他事,便整日站在部落远去黄河的路上,翘首以盼,不辨日夜。
部落都知道她在等自己的夫君。大家唏嘘不已,却也无法。直到有一天,部落里的猎户上山打猎,经过此地,发现涂山鹿不见了,原地只余一座人立高的石头。
他感到不妙,回去部落,叫来了倪大禹与涂山鹿的一双儿女。
倪爱鹿和陆爱娣一见那石头,顿时哭崩过去:原来母亲为等父亲,竟是活生生站成一座望夫石。
陆唯醒来很久,犹沉在梦中脱不开身。恍恍惚惚,分不清自己是陆唯,还是涂山鹿。
直到下手摸了一把,确定了性别,才慢慢清醒过来,知道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可是……
打开手机,看看下次运动家族录制的倒计时——还有十天。
他真的可能会变成望妻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