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看见了满眼小心的华晨宇。想到这段时间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疏离感,我立刻有些不自在。
“谢了。”
踟蹰一下,我还是伸手接过,动手拉易拉罐的拉环。
华晨宇在我身边站住,和我一起俯瞰校园外的马路,绿树,车辆。
拉开易拉罐,猛灌一口,无数水泡在口腔里摩擦绽放,下咽时清凉又刺激,待抓人感消散,余留抚人心神的甘甜。
青春就像一瓶可乐。如果你剧烈摇晃,白色泡沫会汩汩地喷涌而出,无法束缚,似要爆炸。刺人舌尖的可乐表面上富有攻击性,难以吞咽,但你若细细品味,才发现拆开来看,其间全是清甜。
“她很感谢你。”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他说的谁。
“……是么。”
“嗯,她要转学了。”
我的手一僵,这才抬头看向华晨宇,他对我温柔一笑:“她还说,很愧疚,以这种方式道别。”
“哦……知道就行。”
真相是散落成无数碎片的镜子,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看到的一小片是完整的真相。
电光火石间,我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一时难以相信这样的赎罪,我有些别扭地转身,一级一级慢慢往下跳。
“宋言。”他忽然叫住我。
我在原地停住。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的心跳随之狂乱,不可抑制。他在我下面一级的阶梯上立住。
站在台阶上,我比他略微高了些,他微微仰着脑袋,很认真地注视我:“很抱歉,宋言,之前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瞧着他真挚的眼神,我的眼眶有些泛红。天光过分刺眼,我眯眯眼,望向别处。
“是我矫情了,你没错什么,不用道歉。”
我想逃,他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拉,我被迫弯下腰。唇上温热的触感传来,像被连密的雨丝刮过。我整个身体轻轻一抖,接着不可控地颤栗。
“你疯了?”我推开他,往四周看了看。
他的眼神不像平日里单纯,这次多了些我看不懂的复杂情愫。我忽然有种错觉,往日里看错了他。
“为什么不行?”他有些赌气地看我。
“为什么行?”我被气笑了,“这是在学校,你是个好学生,不能和我这样。”
“为什么不能?”他吐了口气,顽固地看着我。
“……你跟我来真的是吧?不行就是不行。”
“那什么时候行?”他执拗地锁着我的手。
我看着他,半开玩笑道:“等我考赢你?”
他盯了我许久,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可以,”他说,“一言为定。”
-
星垂远山,夜色无边。
我独自坐在卧室的台灯下,微光寂寂,万籁无声。
面前摆着那张被我仔细保存的明信片,想到放学前华晨宇叮嘱我下周开始每天早上提前半个小时去,我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 我相信不是一切都理所当然,所以也不必固步自封。”
淡蓝色的字迹隽永清秀,字如其人。
“固步自封。”
我不自觉地念了一遍。随后叹一口气,将背往后一靠,仰头看向暗白的天花板。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我真的可以吗?”
忽而又记起王雨那天在暮色里的话:“不用在意,好好感受这样的自己就行。”
白天杨子琴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里,言语一如往日刻薄。字字拆开,却都是她苦心对众人的引导。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要走向日落,她要我走向日出。
这种自我毁灭式的救赎,真的只是出于对我的愧疚和感激?
我不能分辨。
窗外风声很大,一时传来怪叫。忽然想起了枭,名为恶鸟,却是忠诚的代名词。
“那就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