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李虔给林歆包扎好伤口，那边一众燕军已经将突厥人的尸体藏好了。徐祐见到林歆一脸憔悴，出于关怀，道：“林姑娘，你......伤无大碍吧。”

　　林歆脸色还是不好，肩膀上剧烈的疼痛还没有消退，忍着疼痛说道：“没事。”

　　李虔估算了一下时间，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一半，时间更紧了，“收拾一下，咱们还有事干。”

　　一众燕军互相对望了一眼，“喏。”

　　李虔提起步子就往门外走，临走之时，忽然被林歆叫住。

　　“李校尉。”

　　“嗯？”李虔转过头。

　　林歆行了一个标准的叉手礼，“今日大恩，来日必报。”

　　“应该的，应该的......”

　　时间紧迫，李虔带队更加急切的往城北赶去。由于有徐祐的帮助，燕军很快就寻找到了突厥人的驻地，真是没想到，这群突厥人竟然鸠占鹊巢，直接入驻到丰州军营。

　　丰州军营设在城北，高墙矗立，占据了大半个坊间，军营隔着一坊之地就是丰州防御使官府，藩镇下辖州一级单位，不同于内地各道下辖的州县，藩镇防御使统管州一级军政，再下辖的县则与内地相同。

　　军营和防御使官府离得近也是便于长官管理，而这也给现在的李虔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里头什么情况？”一个燕军士兵踩在同袍肩上，观察军营里的情况，他只在墙头上露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仔细的观察起军营现状。三分过后，他挥挥手，同袍将他放到地上。

　　“院中有四五十个突厥人，营房里都点着灯，整个军营估计有千人......另外，院中还有一个药师，好像在配药。”

　　配药？李虔想起徐祐说过他曾给突厥饮水下毒的事情，配药就应该是为了治疗突厥人，这样的话......机会就来了。

徐祐早先给突厥人下毒时，就是以那药师为内应才完成的，这下再次下毒，少不了需要药师的帮助。李虔只给他一个眼神，他便知道该怎么做。徐祐伏在墙上，吹出不大不小的鸟叫声，长短有序。果不其然，哨声刚落地几分，便有一个青袍男人匆匆走出军营大门，刚走过拐角，便被一双手拉进阴影里。

　“严药师！”徐祐上前，扶住青袍男人。

　　严药师定了定心神，看到面前的是‘老熟人’徐祐，在看他身后整齐的站着一排燕军士兵，当即明白了几分。

　　时间宝贵，李虔顾不得许多，直接开口，“武宁军，突厥人什么情况？”

　　严药师见她问的这么急切，自然也立时应声回答，“日前徐祐与我在突厥饮水的井里下了药，他们之中估计有上百人染病了。”

　　“现在若投毒，能影响多少人？”

　　严药师沉思了一下，开口道：“现在正当饭点，如果下到饮食中，两三千人吧。”

　　“能下在饭里吗?”

　　“应该可以，突厥人近日吃的都是丰州军营的存粮，他们身上没有多少粮食，跟火夫沟通一下，应该就可以。”

　　李虔拿出一包油布包裹，交到他手上，“一刻。”

　　严药师接过那油布包裹，抽抽鼻子，“麻沸散？”

　　“没毒药，将就一点。”

　　严药师得了令，就转身走回军营。

　　李虔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了，但这只是最轻的一块，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干。

　　“李姐头，接下来咱们干啥啊？”队副凑了上来。

　　李虔：“徐祐你带五个人去丰州大牢，劫狱。”转头对身旁的队副说道：“杨队副，咱们去防御使官府，杀人。”

　　丰州防御使官府就在邻近的坊间，李虔带着四个好手，趁着黑夜往防御使官府摸去。转过几个拐角，李虔看到一扇高耸大门，青瓦房顶配着红木大门，还有一面黑底青纹的龙旗——防御使官府没跑了。

　　一个斥候弹出半个脑袋，打量了一下门前的守卫——四个突厥人，都带着刀，不过样子却很松懈，看来突厥人军心已经不稳了。

　　“上弩。”

　　五张军弩弩弦紧绷，依旧是李虔带头，猫着腰冲出阴影，那四个突厥守卫还没来得及警戒，就被一支支弩箭射穿了喉咙。燕军迅速的将四具尸体隐藏到一旁，拔下他们身上的弩箭，顺带还将门顶灯笼打灭了。

　　防御使官府的结构很简明，大殿居中，左右各两偏殿，府后是连片的值房和一间小小的监狱。大殿前的院子里有数十个突厥兵，三五个围城一团，散在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军纪很松懈，看样子他们军心已经不行了。

　　院中这么多士兵，强攻一定是不行的，他们这次的目的斩首，动作约轻越好。李虔朝身后招了一下手，一个燕军士兵靠近，李虔开口道：“潜过去，在右偏殿烧一把火。”

　　那名燕军猫低身子，贴墙悄悄潜过去，几分过后，做偏殿开始冒出黑色的浓烟，随着一个突厥人大声呼喊，李虔同时下令“动！”

　　四名燕军士兵，借着黑夜的掩护，快速且安静的一路潜行到后院。后院的情况让李虔一行人不禁乐开了花，后院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守卫，整个防御使官府就像一头老虎，只看得到前面，看不到背后。

　　后院边角落里，放置着一个矮小的铁笼，里边竟然还锁着一个人。李虔伏在铁笼旁，轻轻敲打了一下铁笼，那铁笼不过四五尺之高，其中空间只容一人蜷缩。笼中之人不耐烦的动了动，蓬头垢面下的一双眼睛甫一看到李虔身上的棕黑皮夹，旋即来了神色，未等李虔开口，他便抢先道：“你们是燕军？”

　　李虔迟疑了一下，“是，你是......”

　　蜷缩在铁笼中的男人立时激动了起来，“我丰州防御使杜申！”

　　“杜使君？”李虔有些不可思议。

　　那自称杜申的男人听出她的迟疑，便抓起自己的外袍，口中还说道：“五品官袍！”杜申满身污秽，但还是依稀可辨别出他身上的是大燕官员的五品官袍。

　　李虔放下心来，转了话锋，道：“突厥头领可在此地？”

　　杜申一听是正事，便严肃了起来，“就在大殿后堂，”他伸出沾着血污的手，指了指紧邻后院的大殿后墙，“就隔着一面窗户。”

　　李虔闻言，心中有了底，“劳烦郎君再等上片刻，现在还不能救您出来。”说完，又径自猫腰走到了大殿后墙。杜申瞬间明白了这行人是来干什么的——斩首。

　　防御使官府的大殿整体结构还是木质的，由于丰州地处西北，因此防御使官府修的很严密，窗子一般都严丝合缝，可饶是如此，窗子还是用纸糊的。隔着墙壁能清楚听到一个粗野的声音在大声吼叫，这声音的主任八成就是突厥人首领，而且是在宣泄不满与愤怒。

　　李虔轻轻挑开窗户纸，窗子背后像是间内室，而内室外边就是官府大殿。李虔握紧手中的障刀，成败在此一举，她掀开窗户，跳进内室，紧跟着又进来三名燕军，剩一人在外接应。

　　内室里边没有灯火，大殿内的灯光照亮内室门前的一小片地板。李虔探出头，大殿中央坐着四名突厥人，居中的突厥人衣着光亮，没有丝毫灰尘，就连头上的标志般的发饰都整理的一丝不苟，这人绝对是首领。

　　李虔指示手下准备，三名燕军左手拿弩右手持刀，弩箭重在突袭，安全性虽高，但在室内环境中容错率却小，若是一发不中，跟本没时间准备下一发弩箭，而弩箭配上障刀则是有奇效，弩箭若是击中，便可以重创目标，障刀再次进行补刀，而弩箭若是脱靶，障刀则可以快速赶上，劫杀目标。

　　燕军已经准备齐全，李虔深呼吸一下，平复心情，从牙缝中挤出，“动！”

　　话音一出，这四名燕军瞬时从阴影冲出，大殿中央的四名突厥头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每个人的身子上就插了一支白羽弩箭。

　　李虔径直朝着那个衣着华丽的突厥首领奔去，那个突厥首领的腹部中了一箭，战力不支，堪堪拿出弯刀挡下了李虔的一击，旋即用突厥语大喊了一声，李虔听不懂突厥语，但她能肯定，这个突厥头领一定是在呼叫增援。

　　李虔没有给他再次发号施令的机会，她抓住那突厥首领的头发，狠狠往外一拉，一记膝击正中他的小腹，那突厥人吃痛，加上腹部的弩箭，再也没力气搏斗，整个人向后倒去，露出柔软的咽喉，李虔握紧障刀，手起刀落，准确的划开了他的喉咙，刀落下的一瞬间，李虔注意到这个突厥首领似乎穿着贵族内衬，不过她并未来得及多想。

　　那突厥首领感到一阵疼痛，随即是难以名状的窒息感，再然后，他就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了。

　　大功告成。这次的刺杀非常顺利，可李虔却没有时间高兴，大殿内正涌进一波又一波的突厥人。李虔一行借着弩箭边退边撤，他们迅速的推进内室，翻过窗户原路折返。

　　接应的燕军士兵已经在大殿后墙、和联通前院后院的道路上撒上了麻油，只等李虔他们出来，便可点燃以延缓突厥人的追捕。

　　接应的燕军士兵看到李虔他们已经得手，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瞬间点燃了准备好的麻油，火焰瞬间燃起，形成一堵火墙，成功阻碍了突厥人。

　　防御使官府的府墙不算矮，却难不倒李虔一行燕军老兵，他们两两一组，一人踩在同伴手心，借助同伴的力量爬上墙头，然后再将地上的同伴拉上来，简单有效。

　　李虔甫一落地，便听到了突厥追兵的声音，他们忙不迭得到往一旁的巷子内跑去，“快放号箭！”

　　身后的一个燕军，从腰间取下一把略小的手弩，往天上一指，扣动弩机，随着尖锐的啸声，一支红色的细线划开了漆黑的天空。不过一弹指间，丰州城南北又各自响起两声尖啸——夺取城门的人也得手了。

　　李虔心中的大石头彻底落地了，接下来的主场便不再是他们了。

（李虔和林歆是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