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

定襄之战，卫青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刘彻便令他驻军在边邑，继续寻找匈奴单于的主力。

而此时，夜色笼罩的淮南王宫，一片诡异的寂静。大殿里灯火数盏，照亮了谁人的心思。

“父王，长安发来的密报。”刘陵匆匆走进来，将一个锦囊交给刘安。

“刘彻打算派钦差大臣来我淮南！他这是要对我们动手了？”淮南王的儿子，世子刘迁也走过来看了，大惊道。

“刘彻小子的手段愈发老辣了。前两年向我们又是征钱征粮，又是颁布推恩令。看来他是要翻脸了……”

“父王，我们不能任人宰割！如今朝廷的大军都在北方前线，国内空虚，我们快联络衡山王叔父，准备举兵吧！”

刘安摇头：“匈奴狡猾的很，他们只是在做样子。我们不到两败俱伤，他们是不会大举进攻的。我们此刻起事，卫青的军队是可以挥师南下的……”

“那该如何是好！”刘迁大急。

“父王，如今还有一个棋子可用。”刘陵缓缓开口。

“谁?”

“平阳公主。”刘陵道，“她如今嫁给汝阴侯夏侯颇，汝阴距我们淮南不过百里，我们可以拿住她做人质。”

“妹妹，你这算什么馊主意！”刘迁无奈道，“刘彻和他姐姐感情再深，这能比他的江山社稷还重要吗？拿住他的姐姐只会是更加激怒他！”

“谁说拿住平阳公主，是为了威胁刘彻？”刘陵嘴角微翘。

刘安父子不知所谓：“那是……”

“父王和哥哥有所不知，可我在长安时早就听说，平阳公主与卫青早已是郎情妾意，私定终身。可怎奈天命不允，卫青忌惮流言蜚语，不得已另娶，平阳公主这才赌气嫁了夏侯颇……”

“你的意思是，用平阳公主来威胁卫青？”刘迁恍然大悟，却仍是难以相信，“可他们既然已经各自嫁娶，这还有用吗？”

“有用。刘彻不会为了女人妥协，可卫青就未必了。卫青对我们这位堂姐情根深种，拿住平阳公主，就相当于拿住了卫青的半条命。到时候，是劝降还是杀掉，就任由我们了！”刘陵很是笃定。

刘迁仍是在犹豫，刘安捻着他的胡子开口了：“陵儿的话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但如今我们没有更多棋子了。从前我打算派人去刺杀卫青，伍被称大将军对待士大夫有礼貌，对将士有恩德，众人都乐意为他效劳。大将军骑马上下山冈疾驶如飞，才能出众过人，又屡次身先士卒率兵征战，通晓军事，不易对抗。如今就暂按陵儿说的做吧，即使没有太好的结果，也至少能让卫青在前线自乱阵脚……”

“大将军！淮南雷被求见！”

“久闻雷大侠威名，何事让雷大侠如此心急，千里迢迢赶来？”

雷被素有“淮南第一剑客”之称，位列淮南八公之一，所以淮南王宫的消息是瞒不过他的。只是他一心想投奔卫青，跟随他出征匈奴，并不想起兵造反，这些年受到一些冷遇。趁此机会，他逃出了淮南，将刘安父子三人的密谋一五一十告诉了卫青。

“大将军，我雷被本想去长安面圣，但考虑到刘安的计划是针对大将军您的，这才先赶来告诉您！”

“多谢雷大侠。”

送走雷被后，卫青速召公孙敖与公孙贺两位将军。

“二位将军，本将请你们来，是希望你们二位在今后几天，共同暂代大将军一职。”

“大将军，那你呢？”两人很是吃惊。

“我要亲自去汝阴、淮南走一趟。”

“大将军万万不可！你如今身在前线，擅离军营，这可是死罪！”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形势危急，我必须赶在平阳公主抵达淮南前救下她！”卫青不容置疑地说道。

“青弟！你怎能这样感情用事！”公孙贺情急之下不顾军礼，以大姐夫的身份教训他，“万一那雷被是骗人的，你去了可就中计了！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你去了就一定能救下公主？若你身陷淮南，这前线数万将士怎么办！你怎能只顾儿女私情，而将数万将士的性命与大汉的江山社稷弃之不顾！”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淮南反贼用公主的名节与性命要挟我，让我率部背叛皇上，我该如何是好！”卫青大吼，“是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还是真正弃社稷于不顾！我只身一人赴淮南，就算是圈套，也只折损我一人，还能为皇上保存这数万大军！但，只要我卫青尚有一口气在，就会为公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两位将军面面相觑。

“不要再争论了，执行我的将令！”

卫青所乘的马是从匈奴缴获的西域汗血宝马，日夜疾驰不停，可行上千里。卫青换了一身黑衣，只提了一把剑，便策马朝汝阴方向而去。到了汝阴侯府却得知，平阳公主与汝阴侯夫妇受到淮南王宫的邀请，已经出发在赶赴淮南的路上了。他不敢迟疑，沿途一路狂追，终于看到了大队人马车驾。

刘陵和刘迁兄妹为了有备无患，亲自率领一队士卒来汝阴迎接。夏侯颇头脑简单，不知是计，和刘迁同乘一车，交谈甚欢。而乘坐另一车的平阳公主则是心中隐隐不安，刘陵常年在长安，一点也不安分，她会不会有什么目的？可她看着身边的刘陵笑容清甜，又找不出破绽。

卫青在大路旁的树林里一路跟着，他不知道平阳公主在哪个马车里，又见士卒列队森严，无从下手。他心生一计，从怀中掏出埙来。

平阳公主在车里听得埙声，原本握着刘陵的手倏然一紧。她许多年不曾听到这埙声，浑厚绵长，悠远空旷……她的眼前浮现出卫青的影子……

“姐姐，你怎么了？”刘陵不解，关心地问道。

“这埙声……”

“不过是哪个粗通音律的乡野村夫在此自娱自乐罢了，姐姐何故如此？”刘陵笑道。

平阳公主失笑，默默摇头不语。是啊，卫青如今在前线，这吹埙的不过是个乡野村夫罢了。何况，她恨卫青，她怎能此刻念起他呢？

可那埙声愈发近了，急促的埙声里又有些哀诉的意味。平阳公主的心头惶惶然。

“停车！”

刘陵不想在路上耽搁，可唯恐露了破绽，便吩咐所有人马停下来，自己第一个出了马车。

“把那林子里的吹埙之人抓出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坏了公主殿下的兴致！”

“不必了，就让他吹吧。”平阳公主也下车道。

“姐姐你怎么下来了，这路上泥泞不已，姐姐还是在车上歇息吧。”

“我有些闷了，下来走走……”平阳公主坚持下车，在路旁怅然张望。

就在这一刹那，一个黑影掠过，片刻之间，公主已经被抢到了马背上。

“公主别怕，我是卫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刘陵惊惶不已，这里距淮南都城已经不远，偏偏还是出了事！

“快跟上去，把那劫持公主之人乱箭射死！”

“不可不可！万一伤及公主，可如何了得！”听闻动静匆匆下车的夏侯颇急忙阻拦，他到底是担心妻子的安危。

“那就快马去追！”刘迁也高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