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鼙鼓声重收河朔

卫青已下定决心不再记起平阳公主，可他面对新娶的罗凭儿，仍是心有不甘意难平，只有把自己灌醉后他才肯进凭儿的屋子。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把平阳公主的影子赶出脑海。他心烦意乱，索性披了铠甲径直去了军营。卫青待士兵极好，从不摆将军的架子，白天同他们一口锅里吃饭，晚上与他们在一顶帐篷里睡觉，受到了众人的爱戴。他也终于能稍稍心安，只等皇上令他再次出征。

他没有等待太久，机会便来了。元朔元年秋，匈奴再次兴兵进犯，卫青作为车骑将军，率三万骑兵出雁门，再次重创敌军。再次吃了败仗的匈奴恼羞成怒，决心给汉朝一记重击以洗雪耻辱。元朔二年，匈奴大军先以两万骑兵攻入辽西，杀死辽西太守，后又大举进攻渔阳和上谷地区，渔阳、上谷两郡很快陷落，韩安国只得退守右北平。

刘彻急召卫青进宫，望着大殿里的地图气恼不已。

“渔阳和上谷已经丢了！右北平也快要守不住了！匈奴此次如此猖獗，朕岂能坐视不理？”

“皇上，臣以为，匈奴的真正作战意图并不在东线！”卫青朗声说道。

“卫爱卿有何高见，不妨讲来。”

“这里，才是匈奴的目标啊。”卫青的手指方向，正是都城长安。

刘彻的眼睛黯淡了一瞬，他蓦然想起远走西域的张骞，他已经走了十二年杳无音讯啊。若是张骞已经说服了大月氏，匈奴又怎会如此猖獗？他很快回过神来，即使没有大月氏这个盟友，他自己也要打！

“不错，他们是要声东击西。把我们的主力调往东线后，再从河朔一举攻入长安！”

“皇上，长安正北面的河朔草原历来乃兵家必争之地，若是能拿下河朔，将直接解除匈奴对长安的威胁啊！”

“哈哈，卫青所言甚合朕意！”刘彻赞许道，“既然匈奴的意图已经被我们知晓，我们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皇上圣明！”

“朕会派李广去支援右北平，同时令李息出代郡在东线佯动。而河朔这块肥肉，就交给你卫青了！”

“臣领旨。”

“不过，你不能直扑河朔。”刘彻严肃地盯着卫青道，“朕要你从云中出击，作出驰援东线的假象，再出其不意地由五原渡过黄河，折回河朔，对匈奴中路形成大包围态势。”

卫青看着地图，一个作战计划已经在心中形成，他对皇上的指示深以为然。

“不过，要形成大包围，需要骑兵纵深分道迂回，这对我们的骑兵来说，是一个考验。”刘彻缓缓地说，“在众多将领中，朕只相信你卫青有这个能力，可以驾驭大规模骑兵军团作战。河朔之地，一定要给朕一举拿下！”

卫青听得刘彻这番肺腑之言，感激不已，心潮起伏。他跪下向刘彻深深一拜。

“谢陛下信任！臣绝不辱皇命！”

平阳公主听说卫青再次领兵出征，默默地在屋子里弹琴。她即便再恨卫青，也希望他胜利，扬大汉国威，更希望他平安归来。她心里很是矛盾，手指也有些不听使唤，她心烦意乱地抚弄着琴弦，一不留神，琴弦断了一根，她嫩白的手指沁出鲜红的血滴。她怔怔地看着鲜血滴落在琴上，不由得叹了口气，又是一阵伤感。

而此时，卫青率领的四万骑兵已经到达云中郡。

“将军，属下已经派出一支小部队在东面佯动，其余大部队已经调整方向朝五原而去！”

“好！趁着黑夜掩护快速行进，在人定之前渡过黄河！”卫青骑在马上威严地发令，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他的甲衣，他深沉的眸光在夜色里映照着漫天的星斗。

卫青的骑兵部队西渡黄河后，他下令将黄河的浮桥烧掉。这是为了防止匈奴在东线的军队赶来增援，也是切断自己的退路，拼死一战。星星点点的火把点燃了河面上的数座浮桥，冲天的火光在夜色下如同一条火龙。卫青勒马立在河畔，看着这壮观的景象。士兵们明白他们将要背水一战，个个精神饱满，士气高昂。

彼时，河朔草原上有匈奴的十万守军，分别属于白羊王和楼烦王，而在河朔的北面，驻扎着匈奴右贤王的部队。

“右贤王与河朔守军之间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我们就攻下高阙，从这里来一个大穿插，切断河朔与右贤王的联系！”卫青指着地图说。

数万骑兵悄无声息地从匈奴的地盘穿过并不是一件易事，贵在隐蔽和神速。众副将看着卫青的气定神闲和冷静沉着，都是信心倍增。

次日凌晨，天色未亮。匈奴在河朔草原的驻军仍在大帐中沉睡，只有几个巡逻的士兵隐约看到北面一片黑影正迅速扑来。待到他们看清一个绣着“卫”字的大旗在风中飘扬时，为时已晚。

“弟兄们，冲啊！”卫青跃马当先，利剑出鞘，在月色下反射出逼人的寒光。

卫青再一次给匈奴敌人来了一个出其不意，毫无防备的白羊王、楼烦王匆匆逃走，而他们的军队则如案板上的鱼肉，没有挣扎的余地。精神抖擞的汉家精锐骑兵如切菜砍瓜一般，杀得畅快淋漓。卫青也冲入敌阵，与士兵并肩作战，他身上挂了彩，心头却是痛快无比。

天亮时分，东方的天空泛起一抹绯红，曙光照亮了这片丰美的草原。

战斗已经结束，这一仗斩敌无数，俘虏敌军数千，夺取牲畜数百万之多。草原上一片寂静，卫青坐在马上眺望。黄河九曲，唯富一套。这片离关中不足七百里，以黄河、阴山天险为屏障的富庶土地是一片天然的军马场。这个战略要地从此属于大汉，单于王庭将暴露在汉军的正面！他心绪起伏，塞外的烈风掀起他的战袍，他立在晨光中，留下一个伟岸的影子。

“河朔大捷！河朔大捷！”

鸿翎急使一路高呼，将胜利的消息传入汉宫。

“好！好啊！”虽然刘彻早已料到卫青能够顺利收复河朔，可这消息真真切切传入他的耳朵时，他还是激动地不能自已。

“皇上，河朔之地十分重要，匈奴断不会善罢甘休。秦时蒙恬曾在那里筑城屯田以抵御匈奴。臣以为，如今当效仿蒙恬，在河朔修筑城池，设立郡县。”主父偃即时进谏。

“这主意好。卫青这一仗，从此解除了匈奴对长安的直接威胁。朕看筑城很有必要，将来可以作为北伐匈奴的根据地。”刘彻笑着说，“这城的名字，就叫朔方！”

平阳公主得知卫青大获全胜的消息，心中一阵冷热交替。大汉正在走向富国强兵的道路，这正是她所向往的，可她为什么要为那个无情的男人高兴呢？他不值得……

公主的心中乱如一团麻，她正要回卧房休息，却听到禀报：“公主，汝阴侯求见。”

卫青打了胜仗，汉军全甲兵而还，刘彻高兴不已，封他为长平侯，食邑三千八百户。苏建、张次公以校尉从卫将军有功，封平陵侯、岸头侯。

当卫青率领大军行至司马门时，宫中传旨道：“皇上赐车骑将军卫青骑马佩剑行走宫中，以示殊荣！”

数万兵士爆发出一阵呐喊，他在众人的簇拥下骑马入宫。这威风让他扬眉吐气，也让他更加惶恐。他突然想到了平阳公主，心里又是一阵失落。如果她能看到他今日的威风凛凛，那该多好……

“卫青，你这一仗打得漂亮！你果然是我大汉的栋梁之臣！”刘彻在宣室门口亲自迎接他，紧握他的手感叹道，“朕已经安排了宫中赐宴，为你卫将军接风洗尘！”

“臣叩谢皇恩！”卫青看着与他推心置腹的刘彻，感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