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重生

“我相信，大王定会扫清六合，结束这连年的纷战。”

面前的人一袭白衣，墨色长发垂肩，如星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听到这句话，他转过头，脸上露出了微笑。

椿猛然睁开眼睛，一切都是梦。

而眼前的人，却是正在用轻蔑眼神望着她的赤练。

脚腕处传来模糊的疼痛，然后是手背、脖子，冰凉的蛇爬上椿的身体，用毒牙毫不留情地注入毒液。

大部分应该是已经免疫了的毒吧……还能挺过去。这么想着，疼痛开始增大并且蔓延开来，像是血液毒素，会活着把猎物消化掉，使人痛不欲生；她的视野再度变得模糊，看来是神经毒素也起作用了，也好，这反而能减轻血液毒素带来的痛苦。

“十多年了，你一点也没变。”赤练俯下身，轻轻抚摸着椿的脸，“真稀奇，你不会老。你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多岁，最好的年华。”

“就像九哥哥那样。”她垂下头，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椿由于蛇毒的折磨而痛苦地蜷起身子，她看不清赤练的神情。

良久，赤练又抬起头。

“难受吗？不过与国破家亡之痛比起来，这点痛苦，又算的了什么呢？”她的眼中有点点泪光。

她犹记那个一切美好都破灭的前夜。

“臣有一缓兵之计：可送红莲公主一同前去，与秦王和亲。”朝堂上，一位大臣说到。

殿外偷听的红莲心提了起来。

“也只有这样了。”韩王情绪忧虑。

“万万不可！”韩非情绪激动地站了出来，“难道父王忘记客死他乡的姑母了吗？”

韩非说的“姑母”，便是秦公子成蟜之母韩夫人。当初趁异人自邯郸亡归被立为嫡子，而赵姬母子被困赵国生死未卜之时，韩王派使臣与同为韩人的异人之母夏姬商议，送一公主与其子和亲，意在生下带有韩国血统的儿子，将来即位后与韩交好，保韩国平安。却不想赵姬携子归国，公子政被立为太子，成蟜与王位失之交臂。后来夏太后死，成蟜孤注一掷起兵造反，失败，这位公主也受株连而死。从此韩国再不妄提与秦和亲一事。

“寡人怎么能忘呢，可秦军就在眼前……这又如何是好？”韩王左右两难。

“父王，韩非在此立誓，此行定力阻秦王攻韩，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他稽首下拜，“只求父王答应我一事，不要送红莲去和亲！”

韩非说的情真意切，红莲心中五味杂陈，为了不让她被送去和亲，这个唯一亲近的家人拼尽了全力。

“哥哥，我要陪你一起去秦国，保护你！”韩非一出门，红莲就扑了上去。

“红莲，你在新郑乖乖等我。”韩非轻拍她的肩头，努力做出了一个俏皮的神情，“有紫女同去，不会有事的，你若随我去了，正巧卫庄回来怎么办。”

红莲迟疑了，那时情窦初开的她，终是抵不过内心的思念，留了下来。

她一人留在新郑苦苦等待，等来的却是坏消息。

哥哥死了，紫女只带回了他的剑，随后她就离开了新郑。长明灯前，红莲孤独地为韩非守了一夜的灵，她觉得自己长大了。

然而事情还未结束，秦军步步紧逼，全韩国却只有姬无夜一人有能力打败秦军。他抓住这点坐地起价，田宅，财帛，美女，无所不求，实际上他早已与秦国的罗网通了气，约定待榨干韩国最后一点价值后便携兵投秦。

父王情急之下，终是将她也送给了姬无夜。

韩非曾用命去保卫的，红莲的幸福，就这么被韩王轻易丢弃。

红莲没有撒娇，没有哭闹，她镇定地接受了这门亲事，然后在成婚那日悄悄将赤练剑带在身上。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现在该由我来为韩国除奸了。

红莲深知自己不可能战胜姬无夜，但还是抱着必死的心态踏上婚车。幸之又幸，四年不见的卫庄及时现身，在她命悬一线时冲进来杀了那家伙。这时红莲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赶了回来，卫庄已成为新任鬼谷子，紫女调集了流沙在各地的组织，张良学业有成，流沙再聚。

在流沙的强大势力影响下，韩王不得不同意任命卫庄为大将军，由流沙全权负责抗秦之事。那时都红莲虽为一国公主，却常常出现在战场上，她的毒蛇让敌人闻风丧胆。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南阳郡守的反叛导致韩国失去了最大的产粮区，罗网又从中作梗，五国商人都无法贩粮入韩，再加上全韩的劳动力都被征去抗秦导致无人耕作，整个韩国陷入了饥荒。士气低落的韩军终是在如虎狼般的秦军面前节节败退，最终新郑破，韩亡。

秦军并没有杀死红莲的父亲和兄弟姐妹，只是将他们软禁起来。但就算如此，她还是尝到了当亡国奴的滋味。

新郑的大街上日日有士兵巡逻，看到闲逛的人就如赶羊般甩动鞭子撵回家——因为在秦法里，无事闲逛是违法的。张良的弟弟就这样被他们所辱，气不过回骂了几句，就被杀了。

愤怒在所有人的心中积聚，流沙趁机又谋划了一场叛乱，意在救出韩王，光复韩国。

然而，叛乱没进行几天，卫庄却放弃了。

他对红莲说，韩国亡，是因为你的父王，在他统治下，即使成功复国了，存在也不会长久。要想建立一个强大且长久的韩国，必须破而后立，而在这一过程中首先需要被除去的，就是她的父亲。

张良和紫女无法接受这一做法，在卫庄带领流沙掉头镇压叛乱后选择了离开，流沙再散。

红莲却没有走，纵使心有不忍，但她觉得卫庄说的话是对的，必须经历凤凰涅槃，才能浴火重生。她留在了流沙，与卫庄一起继承九哥哥的遗愿——建立一个更强大的韩国。十余年过去了，历经无数痛苦磨难，红莲已化为赤练，但她的目标从未动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