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执念

晓梦手握云勾，闭上了眼睛。

椿暗自叹气，本来想多瞒她一阵子的，现在看来已经不可挽回了。

良久，晓梦又睁开了眼睛。

“好吧，你没骗我。”她放下云勾，束缚椿的力量也瞬间撤去。

“我想要的信息已经得到，你可以走了。”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椿起身作揖。

“还有何事？”

“姑娘相信命运吗？”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晓梦说着起身。

椿心一横，硬着头皮说到：“姑娘觉得，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兴盛一时的道家被逐出朝堂，从此趋于衰落，而儒家则长盛不衰达两千年之久，后人提起国学便曰儒术，提起道家便想到牛鬼蛇神，是否也是定数？”

“你说什么！”晓梦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并未通过云勾看到自己死后所发生的事情。贵为国师、道家大兴、拜别君王、骑鹤归隐，到此戛然而止。椿说的话，让她不得不重新作考虑。

“这是在下所知的，姑娘刚刚没看到吗？”

“你竟能看到千年后的事？”晓梦上下打量着椿：“你并无内力修为，却能得此神器，想来也应确有非同常人之能。”

“只是和它的上一任主人一样，不相信命运罢了。”椿回到。其实她根本就无法通过云勾看到千年之后，只不过身为穿越者，知道未来的历史走向而已。

“你还真是巧舌如簧，命运，岂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椿目光坚定：“有改变之法的。若是搞一言堂，那立国之初可用道家的理论休养生息，但天下安定了，就必然需要儒家来凝聚民心，甚至一直用儒家也可以。但如果诸子百家皆为君上所用，就不存在被逐出朝堂的可能。这是陛下想要做到的，也是只有大秦才能做到的。因为大秦的精神，从来就不是因循守旧，从来都是变法图强。百家争鸣，才能时常革新。”

“但也常常事与愿违，不是吗？”晓梦轻笑，“他自以为能够收百家为己所用，可前有纵横的盖聂叛逃，后有楚墨公然反秦，那些儒生博士根本就看不起他，阴阳家和方士也只想从他那里骗取利益。以他不能容忍背叛的性格，到最后怕不是诸子百家都要成为帝国的敌人。”

“正因如此，在下才希望姑娘选择公子，公子仁厚，断不会因为一人之错株连其他。”

“道家无为，你让我助扶苏成事，是想让我违背门规？”晓梦佯装愠怒，戏谑地说道。

“无为，不是什么都不做，顺应天命即为无为。姑娘既已看到了后面发生的事，应知道天下一统，乃是天命，秦顺天命而逆民心，集六国遗民之怒火，故行路艰难。可秦亡了，天下乱了，天下人死了半数，才知道当年秦所做所为其实是对的。道家并非不讲仁德，老子曰：‘圣人常善救人’，若姑娘能让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免于劫难，也可称圣人了。”椿再作一揖，“当然，这是姑娘的选择，在下知道，刘邦能给予姑娘的，从小利到大义，应有尽有。姑娘若选择从汉，也是人之常情，在下不会强求。”

晓梦并未回答她的请求，兀自转过身，一步步向竹林中踱去。

“你对这大秦的执念太深了，陷入其中。纵有大椿观千万年之能，亦如那不知春秋的小虫一样，徒劳地想要挽留夏天枝头的一片树叶。秦也好，汉也罢，都只是林中一叶而已，迟早都要凋落的，太过关注，徒增烦恼。”

“非也，在下为的是这天下人——”

“人啊，认识你自己。”晓梦的身影骤然消散。

椿轻轻叹了口气，晓梦似乎并没有因为了解到后来儒家独大的局面就接受她的游说。

与此同时，行宫内，因为任务失败，章邯被削爵一级。

出门的时候，他在长廊拐角处遇到了赵高。

“章将军。”二人即将擦肩而过时，赵高忽然开口。

“中车府令？”

“这次没能帮上将军，令将军蒙罪，赵高实在惭愧，我已经重重处罚了那几个没用的奴才。”赵高嘴上致歉，却仍在漫不经心地看风景。

“是我无能，中车府令何须自责。”他回到。

“不过，公子的处罚未免有失公平。这次计划的失败，关键是卫庄和流沙的突然背叛，李丞相才应是主要担责之人，将军何辜。”赵高终于转过身来作揖：“无论如何，我都算欠你一份人情，以后章将军若有用得着赵高的地方，尽管开口，赵高没有不答应的。”

赵高的话让章邯有些不快，秦严禁官员比周朋党，这家伙却明目张胆地拉拢他。他回礼到：“中车府令的美意，章邯心领了，告辞。”说着便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章邯觉得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用余光一看，是影密卫杨兴。

赵高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束目光，他微微一笑，眼中却满是杀意。

待赵高离开后，杨兴径直来到章邯面前，深深一揖：“将军请听我一言。”

“说。”

杨兴神情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小人以为，公子不过是依律处置，并无偏颇。反倒是这位常侍君侧的中车府令赵大人，言语挑拨离间，是为奸佞，将来恐为祸国家！”

他说的没错，椿早就提醒过章邯，流沙和墨家叛逆恐怕联手了，是章邯一时贪功想要擒住纵横二人，轻敌冒进导致了失败。赵高的话，确实在企图拉拢他的同时歪曲事实，暗含挑拨之意。

虽然心中赞同，不过章邯还是对这个偷偷监视自己的部下留了个心眼，他不动声色地问到：“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不是的，小人是来禀报将军，将军要的东西到了。”

他要的东西，就是之前命人去御史府调取的有关椿的文件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