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北曜城的每条街道上都有夜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有些地方却是同夜色一般宁静,与夜市的嚷闹形成鲜明对比,倒像是默默和月亮作伴。
左丞府。
丞相府很大,一进门便有一棵亭亭玉立的桃树,花朵散发出的阵阵芬芳让人在此地流连忘返,院落宽绰疏朗,四面房屋各自独立,彼此之间有游廊连接,廊外还种着些花花草草,争奇斗艳,搭配着几个古玩,在渐黑的夜色显得十分有诗情画意。
两人下了马车便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向前走着,说是要领沈欢去见沈赐。
“三哥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吗?”沈欢拉了拉小莹的衣袖,小声道。
小莹轻轻地点了点头,看了眼前面的人都背影,“左丞大人还未娶妻,大概是独居,,还有些处理院子的下人住在偏房,不过奴婢听闻左丞大人几乎一天都待在宫中,极少回府呢。”
沈欢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言语。
“大人,十一姑娘到了。”
那小厮恭恭敬敬地在一座屋外弯腰拱手,房门半掩着,画着山水的屏风内映着一个俊逸非凡的人影。
“进来。”
沈赐的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的让人心醉,沈欢一听这熟悉的嗓音便喜上眉梢,回头望了眼身旁的两人,见小莹点点头,便小步走了进去。
屏风内的男人身着白衣,轻靠在软榻上,修长白皙的手拿着一册厚重的书,再往上,那张脸阴阴柔柔,肤白若雪,柔嫩得好似一掐就会掐出水来,一双微翘的凤眼十分多情。
沈赐一见她进来,便放下手中的书笑着起身,“安歌来了。”
沈欢又向前走了几步,笑着点点头,吸了吸鼻子,不知为何,几丝晶莹的泪水在大大的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三哥。”
随即便落下泪来。
沈赐见状皱眉走向前,由于面前的女孩身高才到他的胸口,只好蹲下身来,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沈欢哽咽着回答,似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哭声,两只手不停地交换着擦拭脸上的泪水。
“傻姑娘,你走丢了,三哥到天涯海角都会找到你,怎来再也见不着我一说?”
说着,沈赐无奈地摇摇头,他记得儿时将下人们蚂蚱塞进沈欢枕头底下她都不会哭,如今因此事而落,想来到北洲的过程定是不甚容易。
“那你会把我送回去吗?”
女孩被说的心情好了点,眨巴着眼,眼角和眼眶红红的,眼眸里似有星星在闪烁,我见犹怜。
沈赐闻言轻笑起来,眉眼间尽是温柔,伸出手替她拭了拭泪后便牵着她的手让她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放心,安歌在三哥这里好生住着便是,有三哥在,老夫人奈何不了你。”
“那我爹爹呢?她会不会抓我回去?”
沈欢胡乱抓了一下脸,止住了哭声,看着沈赐,继续追问道。
“你来北洲的事就是大伯通知我的。”
沈赐见她好了点,便拍拍她的头,回到方才的位置上,耐心地为她一一解答。
沈欢一怔。
爹爹?他那么不待见自己,怎么会同意她离开沈家?
“不是谢君修吗?”沈欢随即便道,接着才想起小莹今早说的话,立即忙着改口,“我说的是宣王殿下。”
男人一愣,皱眉迟疑地看着她,眼里的温柔还掺杂着一丝打量,“你何时见过他?”
沈欢没发现什么不对,眨眨眼,便将昨日发生的事一字不差地说与沈赐听。
语毕,沈赐皱着好看的眉头思忖片刻。
“安歌,以后离宣王远点。”
原本温柔的语气瞬间被严肃替代,软榻上的男人单手撑着下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沈欢。
被宣王盯上,怕是凶多吉少了。
沈欢不明所以,虽然觉得谢凛坏透了,但也不至于一见他就躲,歪着脑袋问:“为什么啊?宣王殿下还救了我呢。”
“宣王并非你我能随意得罪,若是他不肯放过你,我不能保证完全护得住你,如此一来,恐怕你在北洲的处境会很危险。”
沈赐蹙起眉,仔细打量起泪水已干的女孩,很快便明白谢凛为何对她如此特殊。
沈欢一身青色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小小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面容还未添一丝胭脂便姣好勾人,微微上翘的眼角处粉粉的一片,眸子清澈透亮,尽管还未及笄,却似是天生诱人,多看一眼都会沦陷其中。
她从骨子里都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抵抗的美,能对这种美视而不见的人怕是为数不多,可沈赐却为此有些略略担心。
“他对我不坏。”
沈欢低着头,小声呢喃着,没感受到沈赐的打量,只是一急便说出口来,可这连她自己都觉得怪怪的,也不知为何,自己明明很讨厌他的,可却是不希望别人说谢君修很坏。
奇怪的感觉。
也不知沈赐听到没有,马上察觉到三哥脸色有些不对便笑着点点头:“三哥放心,我会离他远点的。”
沈赐微微颔首,“嗯。宣王并没与我知会你的到来,府外那辆马车也是我派去的,想来他只是放你回来罢。”
“至于大伯,他对你很好,”男人顿了顿,垂眸看着桌上的茶几,“只是那种好被他不得不隐藏起来,安歌,你明白吗?”
沈欢皱眉,冷了片刻,随即果断地摇摇头。
她不明白,同时还是不相信沈翼不仅知道她逃跑,还为她铺路。
沈赐轻叹一声,“罢了,你日后终会明白的。”
那种爱孩子爱到宁愿割舍自己的爱化作羽翼来保护孩子的父亲,又是何其的伟大。
沈欢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你身边可还有什么人?”
沈赐乜斜着眼瞥了瞥屏风外曼妙多姿的人影,很快,一片精明的目光很快便意味深长地落在沈欢身上。
沈欢闻言抬眼瞥了眼塌上的男人,咧了咧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看出她的小心思,沈赐“噗嗤”一笑,柔声道:“安歌不必同三哥说谎,若那侍女是谢君修给你的,便不要了罢。”
“啊,不行!”沈欢脸色红了红,听此连忙摆手,而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便缓了缓,小声道:“小莹……小莹她对我很好的,我不想她走。”
“若她是宣王派在你身边的奸细呢?作为奸细,表面上难道还能对你坏?”沈赐皱眉,正了正色,“同宣王彻底断绝来往便是最好,他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可是,她都告诉我她是谢……宣王殿下的人了,至少证明她没有骗我吧?”沈欢一脸为难,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她是真的舍不得小莹,尽管仅仅相处了一天,沈欢还是很在乎这个朋友似的丫鬟的,毕竟在这之前她连一个真正的好朋友都没有。
沈赐一怔,谢凛派来的人不可能表明自己的身份,更不可能轻易说漏嘴,如此一来,定是他安排好的。
“安歌。”
他轻声叫了声她的名字,又好似长辈的轻声教诲。
沈欢将头低得低低的,不肯开口。
“罢了,先去睡吧。”半晌,沈赐见她没有出声,便微微喟叹,他何时不明白沈欢的性格?小姑娘看起来好欺负,实则倔强得很,一时半会拉不回她的心思,“安歌这些天定劳累不已,暂且睡个好觉罢,出去之后李管事会带你挑一间屋子,此事日后再议。”
沈欢闻言“哦”了一声,低着头便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待到人走后,沈赐才微微蹙起眉头。
谢凛……
还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