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栀子之约

岚湮教.邱韵城

盛夏栀子花，常开不败。

像一簇簇洁白的精灵，混合着夏夜独有的气息，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旷的天地间。

“阿暖，你快来。”

青衣女子轻柔地呼唤，本来坐在阳台欣赏夜景的顾辞安暖闻声走出。

“师父，怎么呢?”

青丘攸裳牵着一位小女孩，笑眯眯地站于屋内。

小女孩清澈明亮的瞳孔怯生生地躲避着她的审视，小手在身前胡乱摆动——不知该放哪儿，波浪般的卷发披于肩头，着可爱粉嫩的百褶公主裙。

“师父，她是?”

那时候，她的性子没有这么冷淡漠然，同其他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一样，知书达理、蕙质兰心。

“阿暖，你可以叫她阿灵，她的原名为灵梦笙。”青丘攸裳牵过她的手，把她的手与小女孩的手贴在一块儿，“从今往后，阿灵便是岚湮教的一份子。明日，你带她熟悉一下环境吧。”

安暖低头看着胆小羞怯的灵梦笙，后者忸怩着想挣开她牵着的手，真可爱呢。继而对师父嫣然一笑:“放心好啦，师父。”

那一夜，栀子正开，月色正美。

她遇见了后来值得她用尽一生守护的女孩——阿灵。

如花一般的女孩，似花朵温柔地绽放于心底，安静地摇曳。

但是，这个女孩……非同寻常。

不仅仅是因为她乃魂灵一脉的最后幸存者，更在于她优柔寡断的性格。

“呜呜呜……呜呜……”

追寻着呜咽声，安暖来到了庭院的凉亭里。

月色朦胧，凄凉的银色薄纱披于少女身上，更添一分瘆人。

“是哪儿个淘气包在掉金豆豆啊？”安暖坐在她身边，开玩笑道，眼角弯成月牙，却不是幸灾乐祸。

“……”

被姐姐这么一说，灵梦笙赌气地抹去眼泪，生气地撇嘴道:“姐姐乱说！我才没有哭！”

闻言，安暖摸了摸她的脑袋，星河般璀璨的眸子折射出如月的柔情:“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呢？”

小脸皱成一团，灵梦笙为难地捂住脸蛋，一想起今日的遭遇，泪水就顺着指缝滑下。

安暖见心爱的妹妹哭泣却无能为力，特心疼。她轻轻拥抱住她，微垂眼帘，说不出的辛酸苦辣。

“姐姐！”小女孩哭得更凶了，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他们又欺负我！”

她说着，紧紧抱住了姐姐。

借着朦胧的皎洁月光，她看到女孩满身伤痕，心忍不住抽搐一下。

“……阿灵。”她的目光依旧温柔，却在听到真相的那刻有一瞬间的冰冷，“傻阿灵，被欺负了就告诉姐姐啊，姐姐替你讨回公道。”

岚湮教主张弱肉强食，弱小的人注定被强者宰割。但偏偏安暖是特别护短的那种，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能欺负自家妹妹。

之所以这么宠溺保护她，是因为师父知道以阿灵的性格在波诡云谲的局势里必定处于劣处。但保护并不是唯一的方法，她始终要面对外面的腥风血雨。

欺负阿灵的那几位，是岚湮教里出了名的“恶棍”，但实力都极其优秀，未来必定是数一数二的强者，这也是师父迟迟不把他们撵出宗门的原因。

师父的心思，她又何尝不懂呢？但是看着自家妹妹被别人欺负却无动于衷，她做不到。

次日，当着全岚湮教弟子的面，身为大姐大的她将三位“恶棍”一死二伤。

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随之而来的是有琴莱妮铺天盖地的叱责怒骂。

——有琴莱妮乃岚湮教二当家，实力、威信仅此于教皇青丘攸裳。

“安暖，你这次太令我失望呢！居然仗着大姐对你的宠爱恃强凌弱！”

安暖擦去嘴角殷红的血迹，迎着对方犀利的眼神，声音如冰一样寒冷凛冽:“我并没有恃强凌弱。冕下为何不去问问他们先对阿灵干了什么……如果你们不出手，就由我为阿灵讨回公道。”

“你还敢狡辩！”双手攥成一团，有琴莱妮怒火中烧，连出口的话都带着浓烈的火药味:“下去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整个过程夜梵逸都在观看，有好几次他想冲上去为她辩护，但都被侍卫拦下了。

这时，他看见安暖孑然一身退出大殿，立刻追上去。

“逸儿。”

有琴莱妮喊住他。

从某种方面来讲，她特别喜欢安暖和夜梵逸这两个孩子，天资聪颖，出类拔萃。

只是今日安暖的所作所为确实逾越了教规，不给点教训只怕未来她会目无尊长。

“安暖生平心高气傲，你去看看她吧——刚才，我的话确实过激了……”

夜梵逸颔首，玄衣逐渐融入浓浓夜色，径直走向小黑屋。

但凡有弟子闯祸，都会被关入小黑屋面壁思过，安暖也不例外。

沉默许久，他把手搭在被紧锁的门上，轻生询问:“阿暖，你还好吗？”

屋内安静了许久，才有个虚弱无力的声音回答他:“我没事。”

“那……”夜梵逸转过身，思忖一会儿又打算告诉她这件事:“明日阿灵将同其他师弟妹进入傀墓之森。”

“什么？！”少女明显被震惊到，扭动一番门扭却无济于事，只得无力地靠着门框。

岚湮教每年都会从仙境招揽优秀人才，在这儿待满一年后，就要进入被誉为“九死一生”的傀墓之森接受考验。只要能穿越森林且取得异兽狰首级的人，都将成为真正的岚湮教弟子。

但很少有人能活着从傀墓之森出来，更别提取得狰的首级，这无异于去送命。

“逸，明日替我送别阿灵。”

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安暖才说出这句话，泪光闪烁。目送最亲之人步入虎口，却无能为力，软弱无能瞬间把她击溃在地。

闻言，夜梵逸深深叹息:“我会的。”

翌晨，数十位弟子静候于天坛，晨曦轻柔地抚摸他们的脸颊。这将是最后一次，因为一旦跨入傀墓之森将再也看不到阳光。

“夜哥哥，姐姐哪儿去呢?”

灵梦笙拉着夜梵逸的衣袖，弱弱地问。

夜梵逸俯下身，踌躇着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但面对她童真的眸子，他实在找不到理由对她隐瞒。

“阿暖因为昨天的事受了伤，所以无法来这儿送你。”

闻言，她重重地垂下脑袋，小手不时擦去眼角的泪水，啜泣道:“都是我的错，害姐姐受伤。”

“阿灵，阿暖保护了你这么多次，下一次能换做你保护她吗？”

狭长的丹凤眼中带着一丝狡黠，却在听到回答的那一刻瞬间收敛。他微愣，目送她随着人流渐行渐远，手中尚存她的余温。

冷不丁地，嘴角上扬起一定弧度，扑朔迷离的银眸闪烁着琢磨不透的浅光。

明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却想着保护。魂灵一脉的仙子，都这么傻吗？

“下一次，换我保护姐姐。”

回廊里，紫色倩影静静伫立许久。直到余晖完全隐没于天地，才失魂落魄地归去。

一个月，毫无阿灵的音讯。阿灵就突然从她的生命里消失，唯一留给她的只有回忆。

血色残阳。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满身嫣红的灵梦笙踏着余晖走出傀墓之森，她的身后红色染了半边天。

没有人知道阿灵在傀墓之森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她的确活着出来了，还带回了狰的首级。

不仅是她为之一惊，岚湮教所有人哪怕是青丘攸裳也觉得不可思议。

——阿灵是此次考验里唯一成功过关的仙子。

自此以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再软弱无能，不再优柔寡断，她甚至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情，坚强到像换了一个人。

只是偶尔到夜里她还会软弱到崩溃，默默舔舐伤口。

时光荏苒，当年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已经成长为落落大方的少女。

盛夏，她们坐在栀子树下，仰望天空。天空湛蓝清澈，浮云流过，不留一丝痕迹。

安暖轻轻摘下一枝栀子花，被灵梦笙调皮地夺走。后者仔细端详它，洁白无瑕的花瓣，淡雅纯净，还有一股恬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灵梦笙转过身去看姐姐，她正安静地躺在草地上，嘴角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悄然下垂。

安暖真美，美得如同灿烂的栀子花。

这时，灵梦笙握着那枝栀子花在姐姐面颊上晃过。安暖不悦地颦眉，然后起身不轻不重地叩一下她的脑瓜子。

灵梦笙拉着姐姐的手，甜甜地笑道:“我们对栀子花许愿吧。”

“许愿?”

“对啊。落兰说过，如果两个好朋友在栀子花下许愿，她们的友谊会永远不变。”

“嘁，你都多大了还信这些？真幼稚！”

虽然有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被灵梦笙强行拉着许了愿。

现在想想，那时真的很天真。

如今，栀子源被荒流污染，回忆也被深深地沉淀。

栀子花落了，缤纷地落了。

流年散了一地，她拾起努力拼凑，却再也回不去了。

——后记

作者:落雪第二卷里，会有许多《回忆篇》穿插进正文里，但凡申请了客串的小可爱们，请构思一下客串的身世背景并且私信告诉我，我就会为他（她）量身定制一篇《回忆篇》。

作者:落雪元宵节将至，我也即将开学。

作者:落雪回首寒假，我幡然醒悟:自己一味地沉迷于时黎，好像要把《桃花》的主角颜冰忘了……

作者:落雪为了弥补过错，也是为了那个未完成的新年番外，我将在《梦里樱花飞》发布颜冰番外——《樱花树下的女孩》。

作者:落雪已发布，请已移步至《梦里樱花飞》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