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死死身前事

暮色降临，也不见哪吒和立青的身影，小龙女在屋内坐立不安，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紧望着窗外也不见人。

“说好了快去快回，怎么俩人都丢了，要说立青抗旨被罚了，那哪吒也该回来给我报个信啊。”小龙女走到桌子前，又喝抿了一口茶：“不是让我在这乖乖等他吗，这个大莲藕，到底跑哪野去了。”

小龙女又踱步到床边，抱着手臂，抬头望着床梁：“不行，忍不了了，等我找到了这个大莲藕非把他做成炸藕片不可。”

小龙女水袖一甩，脑袋在空中划了个圈，转向门口，脚下生风，使劲推开房门，走路都带着一股杀气。

嘴里不停的嘟囔：“好你个大莲藕，你最好老老实实，不然，你就等着变藕片吧。”

长街之上，一面容姣好的女子，每走一步，衣袖都跟着大幅度的起伏，目光灼灼怒视前方，嘴里还念念有词，引来行人们纷纷注目。

“娘亲，这个姐姐是不是疯了啊。”稚嫩的童声钻进小龙女耳朵里。

小龙女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盯着小娃娃，扯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手指立在眉前几寸，手臂上挑，衣袖飘逸：“不生气，我是仙女，我不生气！”

小龙女在心中把哪吒骂了几百遍，脚下却马不停蹄的朝皇宫方向走去。

这时，哪吒在床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睁开眼，四周富丽堂皇，像是在个宫殿里面，哪吒捂着头，一个鲤鱼打挺却没挺起来，摔回到床上，哪吒一只手撑着床榻，用尽了全力才坐起来。

哪吒敲敲脑袋：“糟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小龙女还等着我呢。”

哪吒心中着急，可奈何两条腿腿像灌了铅，微微颤抖，却丝毫没动地方，哪吒艰难的拿双手搬着腿一点点的挪，刚着地，整个人一下失去了平衡，从床上栽倒到地下。

哪吒哎哟一声，坐在地上，一只手扶腰，一只手扶着床沿，打量着这偌大的房间，呸了一口：“就这，还想困住小爷，真是笑话。”

我爬，一寸一寸，我继续爬，哪吒像个大虫子，在地上扭啊扭，愤恨道：“竟然给小爷下药，等小爷好了，把你这破房子给拆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哪吒离房门还有一半的距离，他翻过身拽着衣领，大口大口的喘气，脸颊通红的，出了一身的汗。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他倒着看向门口，门口站着一双脚，哪吒猛的翻了个身：“小龙女？”

“是本公主，李少侠，你怎么这幅模样啊。”小公主说着，来到哪吒身边，蹲下身子，手向哪吒的脸颊摸去。

哪吒狠狠的别过头去，大口的喘着气，虚弱道：“你到底给小爷下了什么药！”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李少侠，你要是肯乖乖的做本公主的驸马，本公主也不比出此下策了，是不是？”

哪吒朝着小公主的鞋面啐了一口，冷哼了一声：“你做梦，小爷做鱼做虾也不会做你的什么狗屁驸马，你等着，我娘子一定会来找我，等她来了有你好果子吃，她可不像小爷，不打女人。”

小公主看着鞋面，皱起眉头，恶狠狠的瞪着哪吒，随后又缓和了目光，她站起身，背对着哪吒，笑道：“你中的是合欢散，等会你就会觉得有成千上万只蚂蚁，要啃你的肉，喝你的血，一个时辰内不行夫妻之礼，你就会暴毙而亡。”小公主扭过头望向地上的哪吒，狡黠道：“本公主要你求着做驸马！”

“你做梦，小爷就是死，也不会求你。”

“你给我滚，卑鄙小人！”

一阵凉风吹过，哪吒浑身滚烫，满脸的汗珠掺和着泪水，集在一处，顺着脸颊流淌，哪吒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像有小虫子在咬，每一块骨头都像被火在烧，哪吒一使劲，发现手脚竟然恢复了力气，哪吒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提气运用法力，却没有奏效，他的目光又恢复暗淡。

哪吒躺成个一个大字，胸口剧烈的起伏，他望着天，眼前都是小龙女的一颦一笑。

——送我的？挺好看的，是你亲手做的吧，手艺不错啊，我很喜欢，谢谢啊。

——哪吒，送都送人家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我不说，我不提，我以后再也不提，我收下了，谢谢你啊。

哪吒弯了弯嘴角：“小龙女，我自己都不知道，其实我那时候就很喜欢你了，你把摩昂的礼物当成我送的，我其实，真的很开心，只是如果那只小鱼要真是我亲手做的，那就好了。”

——哪吒，金水令牌在我手上，你不会撒谎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哪吒咬着嘴唇，看着自己幻想中的小龙女，真挚说道：“是，我喜欢你，不止一点点喜欢你，是很喜欢，很喜欢你。”

——你别动，你让好好看看你，让我记着你，哪吒，别叫我小鱼干，叫我名字好不好，哪吒，我只是怕，有一天我们两个，连名字也不记得了，像是陌生人一样，走在路上都认不出彼此，那该怎么办？

——哪吒，看着我，认得我，记得叫我啊。

泪从眼角滑落，每每回想起那一日在海边的音容笑貌，哪吒的心都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攥着，疼的喘不上气，哪吒皱着眉，浮出淡淡的苦笑：“你知道吗，小鱼干，自从成婚以后，小爷都不怎么喊你小鱼干了，我天天喊你小龙女，这样你高兴吗？”

哪吒伸出手，想摸一摸幻想着小龙女的虚影，探过去，穿过他记忆中的幻影。

哪吒拿手臂遮着脸，肩膀剧烈的颤抖，发出的竟是笑声，他哭着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堂堂哪吒三太子，怎么就败在一杯酒下了呢？

还没看着粼儿成亲，还没看到煜儿长大，还没有等到一双儿女承欢膝下，还没有和小龙女一起慢慢变老，我们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啊！

降妖除魔复兴四海他们熬过来了，三年杀戮伐纣，三年苦心修行，他们熬过来了，到了今天，儿女成双，却落得这样的结局，他怎么能，怎么敢扔下小龙女一个人。

可今日若是活了下来，他和小龙女虽不至死别，但也是生离。

小龙女容得下他娶莲花仙子，自然也不会看他这样去死，可又凭什么利用她的爱呢。

哪吒从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在乎的是，比较起来，哪个会让小龙女更伤心呢？

恐怕哪一个都会伤了她的心啊。

掩面的手，狠狠的拍在地上，由丹田处游至心口涌至嘴边，哪吒发出如雷鸣撕裂天际一般的嘶吼：“小龙女！”

眼看一个时辰就要到了，小公主在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可哪吒根并没有如她所愿，她没有听到哪吒的求饶，他并没有求着她要做驸马，甚至除了一声怒吼，喊着小龙女的名字，他在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这合欢散是专用来对付刑犯的，她曾经听说，有的人吃了这药，疯癫痴狂的有，在牢房里撞墙自尽的也有，都免不了死之前痛苦的挣扎哀嚎，可里面的人竟然一点煎熬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小公主想起昨日他当街纵马的模样，那么恣意俊朗，她心中满是悔恨。

她咬着牙，带着满腹的悔恨和愤怒：“李少侠，可真是能忍啊。”

说着，小公主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满目刺眼的红，哪吒的牙齿深深的陷进右臂的肉里，两只手臂上一个个血红的牙印，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他一边咬，脑袋一步磕着床沿，轰隆，轰隆，轰隆，一下下撞在床沿上，木雕镂空的床沿上鲜血直流，滴在地上，积了一滩血泊。

瞬间愤怒消散殆尽，她心中只有恐惧。

小公主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幕如此触目惊心，她从没想过，本以为这药散不过是助男人们行快乐之事，可这世上竟然有男子能为了妻子做到这种地步。

他宁愿死，都不愿意碰其他女人。

小公主关上房门前，命令所有人不需接近此处，她把房门从里面插上，除了最外一层的华袍，扑在哪吒身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谁知却被哪吒一把推开，跌坐在地上。

小公主也不恼，反而跪在哪吒面前，哭的快要喘不上气：“你不能死，来啊，要了本公主，你就可以活下来了，快点。”

哪吒面目狰狞，脸上血迹斑斑，嗓子里发出沙哑死沉的声音：“滚！滚出去，小爷就是死，也要自己死在这里。”

“小龙女会找到我的，她要是看见我和别人在一起，会难过，你走吧，走吧。”哪吒目光中带着恳求，额头又一次狠狠落下，磕在床沿上，顿时鲜血如注。

那样悲怆决绝的眼神和昨日马上的灿烂明媚融在一起，小公主下了决心，她利落的除下自己的裙带，还有内裙，只剩薄薄一件纱，在次扑在哪吒身上：“你不能死，你给本公主好好活着，要了本公主，你死了，你娘子怎么办？”

嘭———

整扇门四分五裂，水蓝色的光芒透过碎裂的门缝直射进来，无比绚烂夺目，外面的狂风呼啸，小龙女定定立在门口，周身的光晕久久不散，如墨的长发被狂风卷起，在空中翻卷着，飘散着。

屋外电闪雷鸣，一道巨龙般的紫色闪电盘踞在空中，霎时间大雨滂沱，寒如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