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怎样去爱你

一大早李家的短腿小娃娃就被爹爹娘亲当小信鸽使，偏偏小娃娃还爱上了这份差事，屁颠屁颠乐此不疲。

小龙女斜倚在榻上，摇着羽毛扇，微微阖眼，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架势，吩咐小娃娃：“粼儿你乖，等会你就按娘亲的话去跟爹爹说，事成之后糖水棍也好粼儿想要什么都好，娘亲都满足你。”

说着小龙女俯下身贴着小娃娃耳朵，嘀咕了好一会儿，满意的拍了拍小娃娃的脑袋瓜，小娃娃点点头，拍胸脯保证，娘亲你放心吧，就包在我身上，这副不辱使命的模样像极了他爹爹尾巴翘上天的样子。

小娃娃忽闪忽闪来到爹爹的房门前，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朝着房门直嚎：“爹爹，粼儿是真心喜欢熹儿的，你就成全我们吧，不然粼儿这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哪吒正在房间里郁闷，继续雕刻没耳朵的小狐狸，听见门外自家女儿说的话，手又握紧了一度，小狐狸丝丝精致的毛发划出一道长长的刀痕，他冲着门外吼：“回去告诉你娘亲，别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告诉她你爹爹不是傻子，这么大的事她凭什么自己做主。”

小娃娃虽然人不大，话学的像模像样，连同爹爹的嗓音也学的像模像样，一字不差的传达了哪吒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小娃娃又忽闪忽闪跑过来，对着房门清了清嗓子，学她娘亲的语气：“爹爹，娘亲说‘就凭女儿是我生的，你要行你自己生一个去，到时候随你安排，你要宠要纵都由得你。‘”

哪吒看着手里的小狐狸，缺了耳朵便改成了耷拉耳朵的，细毛毁了便改成长毛的，模样也还过得去。

心中想着女儿出嫁的场面，粼儿穿着鲜红嫁衣，掀开盖头，是跟小龙女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他猛地摇了摇头，把小狐狸往桌上一摔，气的口无遮拦：“告诉你娘亲，若没有小爷，她能生出你吗？就是没有她，也一堆人排着队求小爷跟她们生。”

不消片刻，小娃娃又跑回来，这次是一边跑一边喊：“爹爹，娘亲把茶杯砸了，正要掀桌子呢。”

哪吒听了心中窃喜，稳了稳声线：“你娘亲让你传什么话了吗？”

“娘亲骂你是个臭哪吒，说你是个空心的大莲藕，一边骂一边砸。”

哪吒拍手叫好：“好！让她砸，今天就是把三凤宫拆了，小爷给你她换处更大的。”

粼儿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不知道是随了谁，只觉得爹爹娘亲吵的越热闹越显得出她传话这份差事做的好。

于是小娃娃乐的开了花，应了句好，准备回去传话，一时激动脚下打了滑，踩了裙子边，脸砸在光洁的地面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实惠。

小娃娃揉着膝盖坐在地上，脸上一股温热，白嫩的小手往脸上一摸，再一看小手上染满了血，鼻子里还直往外涌，拿手捂也捂不住。

再精灵也毕竟是个孩子，见了血吓得哇哇大叫，喊得整个三凤宫抖了一抖。

哪吒和小龙女听见女儿的哭声，几乎同时从房里冲出来，两人中间隔着哇哇惨叫的娃娃，互相对视了一眼。

小龙女先上前一步把孩子抱在怀里，哪吒看粼儿见了血，心疼的要命，掏出小龙女腰间的手绢，摁着小娃娃的鼻子，托着孩子的脑袋，让她仰起头来。

小龙女鼻子酸了酸，大人们心思复杂耍起脾气来，何苦为难孩子，她轻声问小娃娃：“粼儿疼不疼，是娘亲不好，都怪娘亲，一句话便定了你一生，你爹爹恼我是应该的，弄伤了你也都怪娘亲不好。”

“不疼不疼，娘亲别哭了，粼儿刚刚跑快了才摔倒的，不怪娘亲。”小娃娃拿沾满血迹的小爪子给小龙女擦眼泪，皱起小眉头呲着牙乐。

一句话便定了你一生，小龙女又何尝不是被他爹爹连累的耽误了一生，他真该死，凭什么把对小龙女的缺憾加在粼儿身上，他又凭什么为了自己对小龙女的爱连累了女儿一生。

这样的他，跟当时的龙王有什么分别。

哪吒眼圈红了一片，看着那娘俩心里直泛酸，觉得自己这样的所作所为既对不起小龙女更对不起女儿，比当时被蒙蔽了双眼的龙王还可恶。

比起不自知的恶意，自以为出自善意的爱硬要强加于人，不是更加可恶嘛。

他望着小龙女的眼睛，用双臂将妻女紧紧抱住，“小龙女，对不起，是我浑，差点害了粼儿害了你。”

要知道他一直以来这份心思，若是被小龙女知晓了，难道小龙女不会因自己对她的弥补而害了他们的女儿感到痛苦吗。

哪吒还没说，可小龙女好像明白了什么，只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她就能明白哪吒心中所想。

粼儿大眼睛落在爹爹和娘亲脸上，伸出两只小手替哪吒和小龙女擦眼泪，天真可爱：“娘亲和爹爹哭鼻子了，羞羞脸，粼儿不疼，真的不疼呀，你们别哭啦。”

二人听见女儿的话声，都生出一股罪恶感，更加难受，两人都点了点头，哪吒空出一只手移到小龙女抱着粼儿的手上，抓的紧紧的，小龙女也反过手来回握他，互相给予对方力量。

小龙女吸了吸鼻子，看着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跟自己小时候如出一辙，她咬红了嘴唇，缓缓开口：“粼儿可以原谅爹爹和娘亲吗，粼儿是世界上最乖最听话的宝贝，是娘亲和爹爹太自私了，你可以原谅我们吗。”

他们爱对方爱到容不下一个孩子，容不下一个极爱极信任他们的孩子，这是什么道理。

大人们总是找了个理由便一股脑儿的宣泄情绪，哪日忽然醒悟，又硬要找个理由硬要人原谅。这种感觉为人父母的感觉，小龙女和哪吒可能今日才有真切的感受，他们二人总觉得这世上唯有对方最亲，连疼爱孩子都要在对方身上找理由才能狠狠的爱，偏执的爱，却忘了血肉至亲，疼爱起来，哪需要什么理由呢。

孩子总是纯真，好就是好，约莫不出这眼前的大人是因为什么对她好，不好便不好，记恨片刻就忘了，下次再对她好时，那便还觉得这人是个好人。

其实，有时候孩子对父母的宽容，远比父母想的要多的多。

小娃娃点头，笑了，移开捂着鼻子的手，趣致的道：“娘亲你看，不流血了，粼儿的鼻子还有粼儿一起原谅你们啦，你们不要哭鼻子了，好不好。”

小龙女牵着哪吒的手，换为十指相扣的姿势，她看着哪吒强忍眼泪的样子也十分难受，她的哪吒估计也正在体会初为人父的辛酸苦楚，但作为男人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想必忍的极为辛苦。

小龙女像心上撕裂了个口子，伤势有无法愈合的趋势，她笑了，看着她的男人：“哪吒，你我还有粼儿，我们是一家人，哪有不能原谅的事情，记住，你我是做人父母的，只要咱们端正了心思，就什么都过得去，什么都能过去。”

哪吒听懂了小龙女的意思，点点头，为了不让她再担心，佯装得意：“那是自然，小爷迷途知返，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他深吸了口气，脸僵了，装不下去了，他担忧的问：“能过去，对不对，小龙女。”

小龙女重重的点头，把粼儿放下，心中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她抱住哪吒，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的抱住对方，仿佛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抓的牢牢的，衣襟都抱的褶皱，两人指尖都用力的发白，生怕稍不留神就会沉没。

一对年少夫妻在小娃娃面前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把悲伤哭给对方，把委屈哭给对方，把所有情绪都哭给对方。

他们是对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救赎和慰藉。

哪吒和小龙女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哪怕是他们的孩子，只要不是对方，都要去学，才能去爱。

哪吒和小龙女又是怎样的互相爱着对方呢，到底是怎样的爱着，才能连骨血之亲的本性都能忘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