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里边请，吃好喝好。”
这儿聊俩句又转另一头，“骆爷爷你老可好久没来了，那杏乐可等你好久了，连曲都不愿唱了。”
与她说话的是一个老头。
那老头扒拉扒拉胡子，几条皱纹挤在一块，眼睛像吊挂的月牙弯弯，张嘴露出没剩几颗的黑牙。
“那我可得好好瞧瞧去。”
小厮捧着热酒上桌，便坐在一边与我搭话。
“小哥，多久没来了？我嘴巴都快生茧子了。”剥了几颗瓜子，我偏头瞧着台上的姑娘看去。“啧”小厮叹叹两声，似悲悯道：“可惜了，可惜了......”
只觉得好笑，用扇子敲了敲他的额头。
“可惜什么？”
眉头一挑，肩膀抖一抖。小厮认真道：“那台上姑娘小哥您知道是谁的吗？”
“这平康坊的姑娘哪有什么谁是谁的？你话里有话啊。”
平康坊的姑娘，大多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一般都是没背景的，试问哪个权贵愿意把自己的宝贝放在这平康坊“供人瞻仰”。且在这平康坊说什么卖艺不卖身都是胡扯，哪有人会给自己戴绿帽。
点了盘茴香豆，那小厮才略略松了口。
“这姑娘名唤覃包妻。原是隆江人士，今皇上跟前的红人乾公公是她曾祖父的好友。可惜二人反目。她曾祖父便被罢了官职，只得回乡种田。”
回乡种田，过些清淡日子也好啊。更何况她家只要后辈能悉心教导，想必日后也是能飞黄腾达的。
“这时候，一个叫吴刚魏的男人出现了。据说是曾祖母跟人跑了，后来日子过得并不好，那吴刚魏其实早早娶了妻，曾祖母就只能日日被打骂。而且男人嘛，久了总会腻，就把曾祖母赶回家去。”
一扫眼，茴香豆已空。
“歪”
那小厮润了嗓子，吃饱了，朝我打了个响嗝。
......
“那妻子怕她生下孩子，便日日给她喂避子汤药。直到她离开府邸 那女人后来又和原配在一起了。接着就生了几个孩子，然后其中一个女儿......又和那家扯了关系，生了一个傻子。”
台上女子翩翩起舞，指尖划过水面引起阵阵涟漪飘动。凉风卷起她的衣袖，暴露出半截玉璧。再瞧那脸，仿佛能捏出水一般。
“接着他们又让那傻子娶了表妹，说是要补偿。那表妹被傻子打得没办法了，干脆找了个男人借此让人休了。傻子他爸妈又生了个孩子，便是这位了。”
“后来，这孩子竟然不是傻子他爸妈的孩子。就被嫁给了傻子，日日打骂。”
说到这，那小厮包泪道：“后来那傻子时好时坏，把这女人卖到平康坊。”
我叹了口气，觉得这个没什么逻辑。而且这，好像亲戚关系也不是他说的曾祖父啥的。这些事情半真半假，不要多评价的好。
“好了，我得给别桌上菜去了。”
小厮挽起衣袖，将抹布搭在肩上。路过台面时，往上面吹了一哨子，那姑娘又羞又恼，竟在台上哭了起来。
而小厮则是端着一碗碗菜上桌，仿佛台面上的事与他无关。
准备回府了，我出了平康坊又在街上逛了一圈。还是不怎么想回家。想起哥哥，就觉得脑袋疼。
哥哥已回朝，谢宁对我们又多方忌惮。有时候真想哥哥永远都呆在那里，这样就能远离大楚的这一淌浑水。
我只能尽量不要给哥哥添麻烦，做好自己就好了。这样，心中似乎轻松了不少。
沿着繁华街准备回府，却不知何时下起了微微细雨，我只能站在店铺门口避雨，见雨落进屋檐，又从梁上滑下，最后滴进小水塘。
你说，它们最后会去哪里呢？
我知道我不聪明，不漂亮，不能干。除了前朝公主的身份，还算有些用处外，一无是处。只能做棋子，成不了操棋人。只能根据时局的变化，被迫被人改变。
“臭娘们钱呢？”
“都给你了，都给你了！这些都是，都是这些天我赚的。除了给红娘的，只剩这么些了。为了你所谓的债，我都委身于一个干杂活的粗鄙小子了......你还希望我怎么样！”
啪
雨中一男一女，身影朦朦胧胧的。只是见那男人一掌一掌的打在女子脸上，女的虽吭几声，却打不过他。
“我说富贵啊，我要是有这么个媳妇早乐得成二傻子了。这么漂亮的媳妇你也舍得！”
“富贵这个人都愿意把老婆卖进平康坊了，还说什么舍不舍得？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不敢跟家里要钱，把老婆卖了，可真行！”
男人停下了手，扭头看着俩人调侃他的人。
“你们懂什么？嫁给我就是卖给我了。再者说了，即是我的人，你们就没资格管”
男人挺着肥硕的身体一颠一颠的往回走去，临行前还不忘朝地上的婆娘碎一口：“下次我再来时要是钱不够，你可想清楚后果，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人抹了面上的泪，扶着地起身。
“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你把我卖进平康坊，卖身的钱你已经拿走了，我跟你没有关系了。就算告到官府去，也没用。我再也不会给你一分钱了。”
付清银钱，带着糕点我这就打算回府了。见那男人气急败坏赶了回来，扬着一只大手似要扇过来，女人也不甘示弱，从头上拔下簪子就朝着他冲去。
“在这里闹事，是把官府当成摆设吗？”
循声望去，一白衣少年正朝这里行来。
俩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女子拼命的往男人身上扎，扎的他哟哟叫，可是她也没有占上风，被一掌拍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男人捋了捋被雨打湿，粘在脸上的一片头发。那少年不过势单力薄一人，撑把油纸伞装个书生公子就想英雄救美？为什么要来触他的眉头呢？谁不知道他是这条街有名的霸王！
“多管闲事，我自己的婆娘我自己教训，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可不能这么讲，她即是你的婆娘，那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打人就是不对，先生为人，后分男女。女人从来都不是男人的附属品。更何况成亲了还有和离的呢。”
女人立马接话道：“他早已把我卖给了平康坊，我和他没有关系了。”
男子笑道：“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都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你还这么纠缠人家要不要脸？！”
“你，你！活该你小子触我霉头。你怕是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啊，你是谁啊。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
男人挑了挑眉，小指搓搓两边的胡子，略有些得意道：“知道莫怀吗？那可是我干爹，我干爹可是当今尚书大人，你惹得起吗你！”
尚书大人莫怀，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在哪呢？
两个男人在街边打嘴炮就是不见动手。正巧有人来还伞，我便买了一把准备走了。
经过他们身边时，我多看了两眼那姑娘，这不就是刚在平康坊跳舞的小姑娘吗？我有些不忍，便停住了脚，静静地看着小姑娘。
“那个......都先停一停。”
“这小姑娘瞧着倒是颇有几分姿色啊！”
男人别开少年凑了上来：“爷看上了？只要五百两，她就是你的了。”
“五百两？行，你可以滚了。”
“不，不是。你搞清楚，她是我的婆娘，钱倒是给我啊！”
“给你？你都把人家卖了，那就不是你的人了。如果你真想要这钱，那就自己去跟平康坊要背，你不是有个干爹吗？谁还怕你不成。”
“你......你，行！都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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