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拢琴默

　　我看安陵容已经被我点透，也不想再多待了，便马上起身，向她福了一福：“小主可能已经在找我了。奴婢不便久留了。”

　　“菊清，送浣碧姑娘出去。”安陵容吩咐一声，只坐在寝宫里目送着我出去。

　　我和菊清离开了延禧宫，我偷偷问菊清那一直被我憋在心里的疑惑：“你说，你亲眼看见宝娟自从上次进了景仁宫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吗？”

　　“是。”

　　“那她可是回自己家去了，还是已经离宫了呢？”我问道。

　　“她？她还未到可以出宫的年纪啊！怎么能归家呢？宫女未经允许也不可以随意回家啊！”

　　“是否是皇后让她回家了呢？”

　　“皇后？皇后有这么善心么？她的事情办不好又暴露了，皇后不杀了她算是不错了，怎会便宜让她回家呢？”

　　“那宫里的人怎的都不问问她的下落呢？”

　　“宫里的人，又有谁会关心一位丫鬟的生死呢？”菊清叹息了一声，或许对于我来说，即使是在宠妃身边伺候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宫女呵。又有谁会把我放在心上呢？不知为何，脸前突然出现了允礼的温和笑脸：“姑娘不必自相形秽…”心里逐渐升起了一阵暖意。

　　“浣碧姐姐！”见我发征，菊清不由得叫了我一声。

　　我终于醒过神来：“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再提了，小心被人治一个污蔑皇后的罪名。蓉小主知道此事了吗？”

　　“知道了。小主只说她是咎由自取呢！”菊清道，“陵容小主虽然柔弱，可在一些事情上还是有决断的，或者可以说…狠心。”

　　“狠心亦有狠心的好处，在这宫里，若是你不对别人狠心，只怕别人会对你更狠。菊清，你后悔来伺候蓉小主嘛？”我问道。

　　“奴婢不后悔，相处了这么久，蓉小主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奴婢既然能够伺候蓉小主一天，就必然会尽心。这不仅是为了奴婢自己，也是为了不辜负莞嫔娘娘对奴婢的期待。”听了菊清的话，我把手轻放在她的手上：“你能这么想是再好不过了。”

　　和菊清说完话我便带着满腹的心事回宫了。

　　陵容心思百转，她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得宠是因为声音像纯元皇后，那她是否又知道姐姐得宠的原因呢？莞莞，菀菀，这其中的玄机，她又知道了多少呢？

　　她心思缜密，若是知道又会怎么做呢？我实在是头疼不不已，希望她能念着些许姐姐对她的好吧！上一世，关于姐姐长得像纯元皇后这件事，她是不是也是一直都心知肚明的呢？

　　这么胡思乱想着，就已回了宫。姐姐婉拒了皇上几日后，终于同意留皇上过夜了。

　　这天，陪着小主从皇后处请安完回来，便看到了富察贵人和曹贵人。姐姐邀请她们一起去赏雪说话，富察贵人本来不想去的，可是无奈有曹贵人在，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去了。

　　姐姐讲了“人彘”的故事，把富察贵人给吓傻了，直接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她因为在姐姐失宠的时候得罪过姐姐，所以一直心怀不安。如今听甄嬛讲了这样的故事，便以为甄嬛会怎么报复她和齐妃，听了一个故事便吓晕了过去。

　　我听了小姐的吩咐把富察贵人送回了宫，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富察贵人色厉内敛，也不过是个只顾眼下的目光短浅之人罢了！

　　姐姐要吓唬她，自然是要做给曹贵人看的。眼下年妃失宠，若是能把曹贵人收为己用，那对于扳倒年妃还不是易如反掌。虽然我知道陵容那边估计也要有所行动，但是有了曹贵人，年妃只会倒得更快。

　　“杀鸡是要儆猴的，现下‘鸡’既然已经杀完了，不知娘娘要对旁观的嫔妾说点什么呢？”曹贵人冰雪聪明，很快就知晓了甄嬛吓唬富察的本意。

　　甄嬛的唇角轻柔扬起：“和曹姐姐这样的聪明人说话真好，一点都不费力。”

　　曹贵人容色如常，和言道：“娘娘不是一个毒辣刁钻的人，即使富察贵人得罪了娘娘，娘娘大可以把她送去‘慎刑司’发落，何必费这番周折呢？不过是想震慑嫔妾罢了。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甄嬛整一整鹤氅上的如意垂结，静静笑道：“曹姐姐九曲心肠一向爱拐弯抹角，忽然要和你直接爽利地说话，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她停一停：“前些日子本宫感染风寒，每每荐了皇上去曹姐姐宫里，曹姐姐可还觉得好么？”

　　曹贵人道：“娘娘盛情，嫔妾心领了。只是皇上人在嫔妾那里，心思却一直在娘娘宫里，时常魂不守舍。”

　　甄嬛道：“曹姐姐冰雪聪明，自然知道皇上是否来去你宫中，都是本宫言语之力。其实曹姐姐也不必十分在意皇上的心在谁那里，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只要皇上时时肯去你那里坐坐，以姐姐的聪慧皇上自然会更中意姐姐的。”甄嬛略想想又道：“为了年妃贬谪的事也很连累了曹姐姐，更是冷落了温仪公主。皇上似乎中间有半年没去姐姐你宫里了。其实姐姐受些委屈不要紧，重要的是公主，若从小失了父皇的宠爱，将来可要怎么打算呢。”

　　曹贵人神色一变，道：“是嫔妾当日目光短浅，没有学良禽择木而栖，以至今日寥落，无所怨言可说。”

　　甄嬛微笑道：“姐姐可不要自怨自艾，公主的前程可都还要姐姐去为她争取。从前呢，世事如此，姐姐选择跟着年妃娘娘也不算是目光短浅，当日要追随她，可也是不容易的吧。只是现在，姐姐还被宫中人视为年妃一党，可要怎么好呢？不过也还好，皇上是念旧情的人，不是也没把年妃娘娘怎么样么？”

　　曹贵人目光清越，望着我良久道：“娘娘心里比谁都清楚，年妃娘娘迟早要败落，不过是时机而已。嫔妾也很愁苦自己的将来，只求不要被牵累便好。”

　　甄嬛了然道：“年妃娘娘性子急躁决绝，曹姐姐一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吧。当日的木薯粉一事姐姐明知道本宫是冤枉的，自然也知道是谁利用公主生事——可怜公主小小年纪就要受这般苦楚，当真是叫人心疼…”我心肠微软，“身为母亲要眼看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的苦楚，想必心里更难过吧？”

　　曹贵人眉心微动，矍然变色，再抬头眼中已有一丝泪光，感叹道：“可是若不是她襄助，当年嫔妾还怎么有生下帝姬的命。”

　　甄嬛点点头，继续道：“年妃自然对你有恩，可是后来种种，她可是利用曹姐姐亲生的公主为自己夺皇上的宠，甚至把公主带在自己身边不让你这个生母亲自抚养——其实姐姐多有智谋，不在年妃之下，跟随于她也不过想自保而已。”

　　曹贵人无限喟叹：“只可惜…”

　　甄嬛接口道：“曹姐姐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洞察世事，所以很早就晓得年妃不可依靠。”

　　曹贵人道：“嫔妾也是惟命是从，怎有心力违抗当时的年妃娘娘呢。当年惠嫔落水之事，我虽然想从中劝解一二。只是嫔妾人微言轻，就算是有心也拦不住啊！”

　　见曹贵人提到了眉庄，甄嬛便问道：“当日眉庄究竟是为何失足？”曹贵人欲言又止，甄嬛只得装作从容地道：“姐姐若无心，不说也是无妨的。”

　　曹贵人微微踌躇思索，道：“年妃不过是妒忌惠嫔得宠，皇上又想要给惠嫔协理六宫之权，所以便急了。”

　　“所以她就这样急不可耐了吗？也不怕皇上追究？”甄嬛问道。

　　“年妃一向目中无人，杀几个嫔妃又算什么，何况周宁海的家人都被华妃控制在手，对她来说，此事若是做成了对她有利，若是做不成，对她的地位也无半分动摇。”她顿一顿，觑着甄嬛的神色，小心道：“其实早在眉庄小主得宠的第一个月，年妃便起了杀心。”

　　我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之下耳上的玉珠耳坠微微颤动。

　　曹婕妤见甄嬛出神，试探着道：“娘娘？”

　　甄嬛回神，如常微笑道：“曹姐姐从前迫于立场，不得已才与本宫为敌，这是情有可原的。曹姐姐诞育公主，功劳不小，怎么说都应该和齐妃平起平坐。可是在年妃身边多年，却连一个无知轻狂、没有子女的丽嫔都不如，真叫人惋惜。”我又道：“如今就算年妃肯帮你也是有心无力，曹姐姐真要这样落寞宫中么？何况生母的位份高低，对子女的前程也是大有影响的。”说完，她只别过头观看雪景，留了曹贵人慢慢思索。

　　须臾，曹贵人郑重拜下，朗声道：“嫔妾愿为牛马，为娘娘效劳，但求娘娘可以庇佑嫔妾母女，嫔妾感激不尽。”

　　甄嬛淡淡微笑，亲自伏下将曹贵人扶起，“其实本宫早就对曹姐姐有欣赏倾慕之意，今日得以亲近自然是十分高兴，不如回本宫宫中，一同畅叙一番可好？”

　　曹贵人长长松一口气，笑容满面：“娘娘盛情，嫔妾求之不得。”

　　曹贵人就这么被姐姐给拉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