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嫔芳诞

　　四月十七是甄嬛十九岁的生日，西北战事初平，甄嬛又怀有身孕，皇上吩咐了宫里要好生热闹一番。

　　消息传出，碎玉轩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尊贵如皇后，卑微至最末等的更衣，无一不亲自来贺并送上厚礼。华妃固然与甄嬛不和，这点面子上的往来也是做得功夫十足，连宫中服侍的尚宫、内监，也辗转通过宫中宫人来逢迎。后宫之人最擅长捧高踩低，趋奉得宠之人，何况甄嬛刚封嫔，又有孕在身，自然风光无限。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甄嬛的得意，大抵可以用这句诗来形容。

　　这样迎来送往，倒是辛苦了我与流朱，瑾汐佩儿等人。只是流朱倒是欢欢喜喜。

　　到了夜间清点各宫各府送来的贺礼，我翻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果郡王府送来的贺礼，心中便有了计较。应该是在小姐生辰那日才来相贺吧。许久未见，不知他的近况如何呢？

　　自回宫以来，除了那次他从蜀中回来的接风宴，也就除夕夜宴那晚见过了。虽然他有遣了阿晋来找过我，只是长姐说不能和他来往过于密切，也就不急于这一时吧，若真的有缘，又何愁见不到呢？

　　我淡淡浅笑。

　　生辰的宴席开在御湖边的重华殿，各位王爷福晋也都请来了。甄嬛穿着一身湖绿色礼服，显得光彩夺目。在甄嬛一旁坐着的是惠嫔，旁边坐着的奶妈手里正抱着可爱的倾雪公主，公主已有六个月大，玉雪可爱，惹人喜欢。惠嫔着一身嫣红色正装，也打扮得十分得体尊贵。

　　惠嫔后面则是蓉贵人和淳贵人，两人正窃窃私语着什么，好像十分欢快。蓉贵人似乎对君恩十分冷淡，对于皇上最近因为她的风寒而冷落了她也毫不在意，只和淳儿说笑，看也不想看皇上一眼。

　　华妃和曹贵人则各吃各的，态度好像没有往常那么亲昵，倒叫人奇怪。

　　宴饮完毕，有宫人来请：“十七王爷在太液池边备下庆贺莞嫔娘娘芳诞的贺礼，请皇上与娘娘一同观赏。”

　　皇上笑：“老十七最心思百出，这次不知又打什么主意。咱们就同去看看。”

　　到了太液池，是和上辈子一样的放了满天的风筝，还有一湖的荷花。允礼这么用心，倒叫我有些怀疑，他这是为了姐姐特意准备的吗？一转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吧，他和姐姐可不相识呢，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微微的醋意。

　　看着果郡王春风拂面地像皇上和姐姐道贺：“小王以这满天的风筝和这满湖的荷花相贺，恭贺莞嫔娘娘芳诞。”甄嬛看起来很是感动，向皇上谢恩：“谢皇上，皇上有心了。”

　　话音甫落，皇上爽朗大笑：“朕只是嘱托你想新奇点子为莞嫔贺生，不想你办得这样好，连朕也大为吃惊。”

　　果郡王的笑甚是温和，还偷偷看了我一眼，倒让我不解。他的眼中满是疏落：“臣弟不过是个富贵闲人罢了，也只通晓这些。皇兄是知道的，否则也不嘱托臣弟去做了。”

　　皇上自然笑的得意，我不觉动容，允礼这样不拘，其实内心也是在意的吧，自己作为先皇最疼爱的儿子只是寄情于政务之外，于兄长宠妃的生辰上用心。不是不悲凉的。

　　甄嬛嘴角噙一抹清浅的微笑：“只是不知如何在这天气里使莲花开放？”

　　王爷望向我，目中泛着一星不易察觉的淡淡温情：“莲藕早就埋下，引宫闱外最近的温泉水至太液池，花可尽开。”

　　我的眼光拂过他的身影，落在长姐身上，她只喜悦地向皇上行礼：“多谢皇上，也多谢王爷费心了。”声音是欢悦的，笑靥亦是妩媚。此刻，她的人生，一切遂意。

　　谢的是皇上。自然，我也明白，皇上不过是一句嘱咐，而果郡王才是真正用了心思的那个人。只是，他为何要如此“讨好”长姐呢？

　　“莞嫔娘娘不必那么客气，允礼还有事情想求娘娘呢！”果郡王突然定定地看向了我，让我不由得惊慌。

　　“哈哈哈！”皇上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这老十七，竟藏得这样深，朕以为他这么费心思地为莞嫔庆生是为何，原来是要讨赏呢？”

　　“哈哈，让皇兄见笑了！”果郡王害羞一笑，难道，他是打算…这让我不由得想起来了上次他救我出慎刑司之事，那时候没有仔细追问，他是怎么跟皇上说的。本来宫女和王爷私下会面就是个大忌讳，他为了救我，倒是连自己的清誉也不要了。

　　现在他又想求姐姐什么呢？难道是要提我们的事吗？在这么多妃子王爷面前？我的心突然跳得飞快。

　　“只是不知道皇兄是不是能够答应允礼所求了。”果郡王得体微笑。

　　“朕当然没有异议，这个，就要看莞嫔娘娘的意思了。”皇上拍了拍小主的肩膀。

　　“一切但凭皇上和王爷作主。”甄嬛何等聪明，早就已经知道了皇上和王爷的意思。

　　“那朕今日就作主，把莞嫔身边的浣碧姑娘赐给果郡王。哈哈！”皇上看起来似乎很高兴，一手搭着果郡王，一手搭着姐姐，好一副和谐的画面。

　　“只是不知这浣碧姑娘去了之后是要以何身份服侍王爷呢？”身边的敬妃来了一句，其实自从上次果郡王救我出了慎刑司，宫中便开始流传我和果郡王之间的风流往事，什么果郡王如何情深浣碧云云，只是我一味装作充耳不闻。所以今日果郡王骤然跟莞嫔娘娘要我，他们倒也是意料之中，也没有多大的惊讶。

　　“王爷深情厚谊，臣妾感激不尽。只是浣碧她从小和臣妾一起长大，臣妾在心里早已经把她当作妹妹看待。”甄嬛福了福身回道。

　　“朕知道你亦舍不得。”皇帝的眼睛开始打量着我。

　　我匆忙跪下，“回皇上，莞嫔娘娘。多谢皇上美意赐婚，王爷的盛情奴婢心领了，只是奴婢身份低微，实在不配伺候王爷。而且奴婢愿意一直陪在莞嫔娘娘身边，伺候娘娘。”

　　“倒是个懂事儿的。”欣常在赞叹道。

　　“一直听说浣碧姑娘对莞嫔娘娘忠心耿耿，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齐妃说道。

　　“浣儿，你真的不愿嫁于我？”王爷看着我，眼神似乎要刺穿我，好似里面有着无数的心痛。我又何尝不知他对我的心意，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凡事名不正则言不顺，我若是任皇上就这么把**草地赐给了果郡王，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更何况，华妃仍在，曹琴默犹在，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姐姐还需要我的帮助，好歹，我得解决了这些，才能安心。流朱也是一年后再出嫁，我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更何况，我是不信他的。

　　“浣儿，你不愿意嫁给果郡王嘛？”甄嬛问我。

　　“奴婢……奴婢愿一直伺候莞嫔娘娘。”我再拜。

　　“既然如此，那老十七，你就再努力一把吧！你倒是个有心性的，果郡王风流倜傥，朝中不知有多少闺阁女子想要嫁给他。若是别的什么丫鬟早就欢天喜地地拜谢去了，你竟然拒绝，倒是让朕刮目相看。”皇上审视着我，我只好把头低得更低。

　　我知道今日之事是大大地拂了果郡王的面子，可是也不得不为之了，现在小主位分尚低，还不能够和皇上提什么要求。若是想让娘亲的牌位入甄氏祠堂，我就绝对不能就这么以一个侍妾或者侧福晋的身份嫁于他。若是姐姐位列四妃之一，或者是贵妃，那个时候我再出嫁，会更好一点。

　　“奴婢拂了王爷的盛情，还请王爷不要怪罪奴婢。”我不卑不亢地道。

　　“无妨，是小王唐突了。”果郡王落寞地笑笑，他的目光望向了那开得影影绰绰的荷花，遂道：“既然皇兄要陪着莞嫔娘娘赏荷，允礼的贺礼也献上了，那允礼就先告退了。”

　　我扬首望去，一池满满的莲花，莲叶接天无穷碧，芙蕖映日别样洁，水波轻软荡漾间，折出万千靡丽光彩，映出流光千转百回。可是，这样的美景，是你为她而准备的……

　　果郡王走的时候，那样深的望了我一眼，我只好把脸别开，以前你对我那么坏，现在，你可知我的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