舐犊情深

　　刚回偏殿，佩儿忙问：“浣碧姐姐你去哪儿了？小主正在四处找你呢！”

　　“我出去走了走，佩儿，你给小主端醒酒汤去了吗？”

　　“早端去了，小主说让你快些进去！”

　　“嗯，佩儿，我进去了。”

　　整理了一下衣饰，我便从后门那里走了进去。

　　“浣碧，你不在身边，我总焦急些。”甄嬛握住我手。

　　“浣儿出去走了走，还请小主勿要见怪。”

　　“怎会。”

　　刚给小主重新倒了杯梨花白，就看到曹贵人身边女侍靠近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的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皇上，臣妾有事想先行告退。”

　　“什么事这样惊慌？”皇上问道。

　　“方才宫女来报说，温宜又吐奶了。”曹贵人起身回道。

　　“怎会如此，不是已经见好了吗？”华妃疑惑道。

　　“太医来瞧过了吗？”皇上道。

　　“太医前几日已经瞧过了，说是娘胎里带的弱症，加上时气溽热才会这样。原本已经见好，不知今日怎么会反复。”华妃回道。

　　宴毕，我和瑾汐扶着小主从畅春园里出来。

　　“姐姐不觉得有些蹊跷吗？”安陵容说道。

　　“你说来听听。”

　　“吐奶乃婴儿常有之事，可温仪公主如此反复。若说是暑热，温仪公主住在华妃的清凉殿，那可是最清凉的所在呀。”陵容分析，果见她心思细腻。

　　“似乎从前并未听说温仪公主有过吐奶的症状，的确来势突然。”

　　“或许好好照应，便会好转吧！”安陵容说道。

　　“慈母心肠舐犊情深，但愿曹贵人与华妃能好好照顾温仪。”甄嬛此话大有深意，只是…温仪公主吐奶之事？这个应该和莞贵人没什么关系了吧，若是要嫁祸于她，今日她可一直在宴席上呢。而且我也没有带回什么木薯粉呀！

　　“姐姐的意思是…为一己荣宠？身为母亲，这样也未免太狠心了吧？”

　　“我总以为人性本善，可入宫之后所见所闻天性亦可扭曲，我倒不能不这样恶意揣测了。”

　　“我听宫人们说前朝的妃嫔常常利用自己襁褓中的子女争宠。”

　　“母亲原本是世间最温柔慈祥的人。可在这深宫之中为了争荣宠，不惜儿女为利器。自己的儿女尚且如此，难怪历代为争储位而视他人之子为仇敌的比比皆是。”甄嬛看了瑾汐一眼道。

　　“姐姐也别只感慨他人了，姐姐承宠已久，也早该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没有的时候盼着有，有的时候又难免与人恶斗纠缠。这有无之间，还是听天由命吧！”

　　众人一边闲话慢慢边踱回了宫。

　　七夕过后，倒平静了些日子。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往陵容宫里去。男人，果然是喜新忘旧啊！

　　温仪公主又吐奶了，我陪同小主一起去华妃处看望温仪公主。皇后皇上也都来了。

　　“公主还是不见好啊。”皇后叹道。

　　“太医无用啊！”

　　“皇上，微臣无能。”

　　“皇上，小孩子的病急不来，这几日进的马蹄羹，臣妾看公主吃的还香。不如让他们再准备一些，大家也好一起尝一尝。”华妃提议道。

　　“也好吧，正好朕也饿了。”

　　“臣妾这就让人吩咐去。”

　　宫人们便端上了马蹄羹伺候皇上皇后享用。

　　“本宫瞧着，刚才公主吃着还香甜，应该快好了。”皇后喝了一口马蹄羹，说道。

　　“谢皇后娘娘垂爱。”曹贵人福了一福。

　　“也是华妃娘娘尽心照拂之功，这两天她实在辛苦。”皇上道。

　　才停歇了一会儿，又听到了温仪的哭声，而且比刚才哭的更大了。

　　“小主，公主又不好了，还是吐奶。连适才吃下的马蹄羹也吐出来了。”侍女抱着温仪，焦急禀报。

　　“这是怎么回事？治了两天还不见好，反而更加厉害了。”皇上看起来似乎有些发怒。

　　“微臣…微臣实在是不知道。照理说，婴儿吐奶应该是发生在出生一两个月大的时候，因幽门细窄所致。如今温仪公主已满周岁。”

　　“无用！”

　　“皇上别生气，还是赶紧让太医细细查看才好啊！”

　　“微臣反复思量，公主肠胃不好，想是服食了伤胃的东西，微臣想检看一下公主近来吃过的东西。”太医说道，宫人们便端来了许多的小碗，这里面都是素日公主吃过的东西。

　　太医一碗一碗地品尝，终于回道：

　　“皇上，微臣觉得这马蹄羹有问题。为求慎重，请皇上传尝膳的公公来一同分辨。”

　　“小厦子。”皇上吩咐。

　　“奴才在。”小厦子也尝了这马蹄羹。

　　“回禀皇上，这马蹄羹无毒，只是掺了些木薯粉。”小厦子回道。

　　“木薯粉？那是什么东西？”皇上问道。

　　“木薯是南阳进贡的特产，磨粉可作点心，只是根叶有毒，需小心处理。”太医回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下毒了？”皇后突然一问，倒把我吓了一跳，只是…不知华妃这次又想要嫁祸给哪个妃嫔了，我记得我们宫里并没有带回木薯粉吧？

　　“木薯粉本是无毒，只是婴儿肠胃娇嫩，吃下木薯粉会刺激肠胃导致呕吐，长久以往会虚弱而亡。而且木薯粉与马蹄粉颜色形状皆相似，混在一起一起不易发觉。”太医说道。

　　“皇上，近日公主都有吃马蹄羹，想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华妃装作一副了然的模样。

　　“御膳房是怎么做的事？连这个也会弄错。”皇上生气道。

　　“御膳房精于此道，决计不会弄错，想必是有人故意为之。”华妃狠狠道，目光却突然转向我，吓得我一凛。只是，这件事情，和我有关系吗？

　　“好阴毒的手段，是要至朕的女儿与死地吗？”

　　“皇上，求上天垂怜温仪，臣妾身为其母，愿担受任何惩罚。”曹贵人突然跪了下来，好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母亲的样子。

　　“快起来快起来。”皇上道。

　　“你求上天又有何用？定是有人捣鬼，存心与你们母女不去。还请皇上垂怜曹贵人母女，彻查此事，也好肃清宫围，确保再无此种龌龊之事发生。”华妃道。

　　“那就查查吧！”皇上也应允了。

　　“去让御膳房总管去把近来碰过木薯粉的人一并带来，再查哪些宫苑有谁领过的，一个都不许放过。”华妃吩咐道。

　　“奴才查过档了，只有莞贵人宫里曾让人在四日前来领过木薯粉，说是要做珍珠丸子，此外再无他人。”宫人出去片刻便回禀。

　　怎么会……

　　“四日前臣妾因想吃马蹄糕就让流朱去取。她回来时的确带了些木薯粉，要为臣妾制珍珠丸子。”

　　“那么敢问莞贵人木薯粉还在吗？”华妃问道。

　　“想必还没有用完。”莞贵人回道。

　　“就只有莞贵人宫里的人去领过再无旁人吗？这也不能证明就是莞贵人做的。”皇上分辨道。

　　华妃咳嗽了两声便有两名宫女上前作证。

　　“回皇上，七夕夜宴当晚，奴婢曾看见莞贵人身边的浣碧姑娘好像往华妃娘娘所在的清凉殿方向去了。”

　　“你是亲眼所见吗？”皇上问道。

　　“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奴婢也看见了，当时浣碧姐姐还穿着一身碧色衣服。”另一宫女道。

　　“当日家宴清凉殿中宫人大多随侍，所余仆妇也都多在偷闲，极有可能被人趁机在饮食里做了手脚。浣碧可是莞贵人你的陪嫁丫鬟，若不是你的授意，她怎会？如此看来，莞贵人你好狠心呐。”华妃叹道。

　　“皇上，奴婢是莞贵人身从六品良侍，浣碧拜见皇上。奴婢从来没有做过谋害公主之事，请皇上皇后明察。”我匆忙跪下。

　　“姐姐或许言行失当，无意中得罪了莞贵人。姐姐若是不喜欢我便只打我骂我便是了，千万别伤害我的温仪，她还只是一个襁褓婴儿。”曹贵人楚楚可怜地哭泣道。

　　“曹姐姐误会了，妹妹并未觉得曹姐姐有何处得罪妹妹，又何来记恨之说呢？难道是姐姐认为做了什么对不住妹妹之事，妹妹竟不觉得？”莞贵人道。

　　“曹贵人，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就这样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皇后说道。

　　“是。”曹贵人只得把眼泪擦干。

　　“本宫看再清楚不过了，皇后这么说，有袒护莞贵人之嫌吧？”华妃说道。

　　“华妃，你这样说话是跟本宫该有的礼制吗？”

　　“臣妾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怜惜公主所受之罪，为曹贵人不平，还请皇上做主。”华妃福道。

　　“就算是心疼温仪也要尊重皇后毕竟她才是后宫之主嘛。”皇上道。

　　“莞贵人，你要说什么，尽管说。”皇上看向了甄嬛。

　　“臣妾的确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臣妾并没有让浣碧谋害公主。”甄嬛跪下拜道。

　　“那一晚你是去过清凉殿吗？”皇上问道，目光看向了我。

　　“回皇上，七夕夜宴当晚。因小主酒醉所以奴婢便去偏殿那里为小主准备醒酒汤。奴婢那晚觉得闷热的难受，便出去走了走，途中的确经过清凉殿，但并未进去。当时佩儿也在偏殿，可以为奴婢作证。”我解释道，感觉额头那里似乎出了很多汗。

　　“佩儿是莞贵人宫中的侍婢，证词可否有用？宫中除了御膳房就只有莞贵人宫里有木薯粉。况且有宫女目睹浣碧前往清凉殿方向，浣碧去了之后公主便发作。恐怕不是巧合二字可以搪塞的过去的吧！”华妃话如刀子般的飞来，让我无从招架，这一切都太过于来势突然，我还没有来得及理清这一切。

　　那木薯粉，真的只是偶然吗？

　　“虽然事事指向臣妾，但臣妾的确没有让浣碧做过这样的事，请皇上皇后明鉴。”莞贵人福身道，眼光坚定地看了看我，似乎在说她一定会保住我。

　　“请皇上明鉴，奴婢真的没有做过谋害公主之事。”我又拜道。

　　“你既然说没有，那么当夜你离去之后，可曾遇到过什么人，能证明你没有进入清凉殿，也就证明你与此事无关。”皇上说道。

　　我心念一转，心想此刻唯一能够证明我的清白之人就只有允礼了。七夕宫宴当日，我曾在桐花台和他说话。若是他能够替我证明的话……可是……我只是一个小小宫女，说出的话有没有人信暂且不提，就算是我搬出了果郡王，对我来说算不算是好的呢？

　　以宫女之身在宫里私会王爷，这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啊，若说是偶遇，我……

　　还是不行，这样太犯险了。我不能损害了王爷的清誉。

　　“奴婢…没有遇见什么人，但也不知道还有谁？看见奴婢没有进入清凉殿。”我似乎就要掉下泪来，被冤枉的感觉真令我窒息。

　　“你再好好想想，要是能想起来有什么人证明你没有进入清凉殿的，你就告诉朕。”皇上说道。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此，朕就只好把浣碧关进慎刑司再做打算。”听了皇上的话我的双腿瞬间发软，“莞贵人，你先好好待在碎玉轩，你要相信朕一定会查清此事，必不使一人含冤，这是你同朕说的。”

　　“是，臣妾相信。”皇上如此说，是要把小主禁足了。

　　“如此，就先委屈你了。来人。”皇上一声令下，就有两位身强力壮的小太监来拖我的双臂，要把我拖去慎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