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对话版）

方才没有静下心来，这会儿坐观四遭，有数不胜数的琳琅茗器仿若博物馆珍品般星罗棋布地呈放在各处，和着清新的茶香，共同渲染出的诗情画意更是能不断挤出伊初压抑的心情。

伊初“春未老，风细柳斜斜。”

子推燕“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

龙井虾仁“烟雨暗千家。”

伊初“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伊初“不对、不对，是‘寒食后，酒醒却咨嗟’。”

子推燕“休对故人思故国——”

龙井虾仁“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伊初“……”

为什么变成了拼诗大会？

难道不该品茶吗？

龙井虾仁“伊初你诵词超前三句，请说吧——”

龙井虾仁示意子推燕，让他提问。

子推燕叹了一口气，缓缓问到：

子推燕“方才见少主魂不守舍，是有何心事？”

子推燕“不妨同我们一说。”

愿赌服输……明明子瞻先生的诗词我似乎很熟悉才对，若是被小杏知道……

伊初“……是不是我不说，你们就继续让我愿赌服输？”

龙井和燕燕都一致点了点头。

……不愧是高山流水。

伊初深呼吸酝酿了一下，他们知道了，应该没什么吧……只希望他们还能像刚才那样对待我。

伊初“那……请不要怀疑我接下来话的真实性——”

伊初“现在的我……失去了所有记忆。”

真没想到，才过去两天，我就坚持不住了，像今天这样露出破绽，这个秘密，还坚守得住多久呢？

我明明答应了念，要保守住这个秘密的啊……

为什么连那么简单的约定，我都不能守约呢？

我真的太差劲了！

伊初不敢直眼看龙井和子推燕的反应，她怕令他们失望。

伊初“对、对不起！”

伊初“请不要不理我！”

伊初“我可以、我可以更努力追上你们的！”

泪腺一触即发，这些本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情感，就连伊初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被激发了。

和上一秒冷静下来和他们坐谈拼诗的她又不同了，仿佛这才是少女本来该有的遍体鳞伤的模样。

也许，这才是少女本有的模样……被深藏的脆弱。

陌生，却很熟悉……

现在的她，已经完全辨别不出来是原来自己的情感，还是失忆后的自己所压抑的真实脆弱的内心。

她很矛盾……自己已经找到了存在的动力，也确定了有人一定会支持自己……

但她依然无法定义这份深藏的情感，无味合一，也只有眼泪诠释了所有。

耳边应是有友人相劝，但少女什么都听不到了……似是与这个世界，再次失联。

「空桑少主伊初，原来你……也会有深藏至我现在才发现的情感啊……」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少女的肩头忽的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少女才抬头对上友人们急切和担忧的神情，但少女朦胧婆娑的眼眸亦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伊初“……”

少女抬了抬嘴角，但最终没有出声，怕是知道自己早已没有了形象，最后连头也低了回去。

龙井虾仁和子推燕有太多疑问想要询问伊初……比如：

“怎会突然失忆？”

“生活可有哪些不便？”

“为什么现在失忆后的你，和之前的你，别无一二？”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

……这些疑问，就算是对着原来的伊初，他们也相信，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更何况现在泣不成声的少女。

如此逼问，只会有更糟糕的结果。

这次，是龙井虾仁叹气了。

龙井虾仁“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

龙井虾仁“首先，空桑是你的家，你无需有游子漂泊之感；”

龙井虾仁“其次，食魂是你的友人，你无需有孤独寂寞之意；”

龙井虾仁“再者，少主是你的身份，你无需有负罪离责之伤……”

待龙井虾仁停顿之余，子推燕也把想要传达的话语趁现在好好告诉少女。

子推燕“我曾不断追逐过消亡，现在追寻消亡的旅途或许也不会停止，但是我愿为之停留……”

子推燕“我不会因为少主你的失忆而改变这个决定，以后更不会……”

子推燕“请少主不要害怕，我和龙井兄都不会离开你的……”

不会离开……似乎也有人曾对少女这样说过……

还好，少女的哭声似是停止了。

子推燕“……少主？”

少主好像没有哭了？

伊初突然用手覆上了搭肩人的手背上，她的手很凉，就像是想要切实感受自己的存在似的，微微启齿：

伊初“……燕燕，现在的我…是不是……”

伊初“不配为你们的……少…主……”

这样的我，只会让大家徒增不安……

虽然很感谢龙井和燕燕这样安慰我，我很高兴，他们还愿意……离开我……

龙井虾仁“你是蠢吗？”

龙井虾仁“难道你以为我们之间仅是单纯的一张纸的契约关系？”

龙井虾仁紧握的手，指尖有些泛白。

没想到少女竟是如此低看他们的情谊。

伊初慌了，她赶忙抬头与龙井虾仁对视，泪痕依在的脸颊鼓了起来反驳他。

伊初“怎么会！？”

伊初“我是怕给你们找麻烦！我不想麻烦你们！”

伊初突然大吼龙井，下一秒又怂了。

伊初“对、对不起……”

伊初“我不该吼你的……”

龙井虾仁“……罢了，无事。”

龙井虾仁看着眼前哭花眼却还以一种很真挚的眼神毫无躲闪盯着自己的少女，又和刚才独自嚎啕大哭的感觉不一样。

在她心里，拿捏什么孰重孰轻？

从未被伊初如此直勾勾盯着看过，平日伊初自是知道直盯人眼看是失礼的，龙井虾仁移开了视线，打开了手中折扇掩饰他隐隐被染粉的脸颊。

龙井虾仁“……你且舒心，我不会因此……离开你。”

龙井虾仁“所以，无需再踌躇罢？”

少女终于破涕为笑了。

伊初“……嗯。”

心，似乎又被填满了……

伊初“……这是我们的秘密。”

龙井他们，兴许不会告诉别人吧？

我们约定好了——

这是我们的秘密。

龙井虾仁“呵。无事就行。”

子推燕“少主无事就好……”

子推燕“再有烦恼，若你愿意，我和龙井兄都会再备茶倾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