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章*2025年
血……
到处都是血……
肖战的白大褂染上一大片殷红，盯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脸上失去颜色也失去表情，周围的喧闹嘈杂像是电影中放慢了数倍的镜头，只是轰隆隆一片，辨不清言语，巨大的轰鸣声冲击着肖战的大脑，让他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抢救床直接推进了手术室，肖战也跌跌撞撞跟了进去，握着手术刀的右手不停的抖，他不知道导致握不住刀的原因是不是害怕，但他是真的疼，五脏六腑搅动在一处，仿佛手术台上躺着的，浑身是血，腹部流出一截肠子的人是他自己，疼到无法呼吸，失去知觉…
可那不是他，
那是他的爱人…
“师傅？师傅！”
“肖主任！”
无影灯的白光刺眼，肖战感到有人在推自己，脑中渐渐清明，缓缓睁开了眼。蓝色手术服上血水和汗水混在一处，浑身已经湿透，肖战不停喘息着，从令人窒息的梦魇中慢慢清醒。
肖战打量着围在身边的几个人，主治医曹郁辰，住院医李记，医学院实习生裴鑫…看清了人这才猛然惊醒，他正在上手术！
他挣扎了一下被李记扶住，用力甩了甩脑袋，耳朵里嗡嗡作响，声音嘶哑：“病人怎么样了？”
见人睁开眼转醒了，众人舒了口气。曹郁辰赶忙回他：“放心吧，一切正常，冯子正缝合呢。”然后他转向李记和裴鑫：“送师傅回医办室，做个TCD（脑超声）。”
肖战抬起手摆了摆，有些费力：“不用了…我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就好…”
主任医师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这几年肖战几乎完全吃住在医院，学术论文一篇接一篇发，科研专利一项又一项拿，院长直把人当宝贝疙瘩捧着，特地嘱咐医管办尽可能提供方便，给他安置了一间较大的办公室隔出了一个还算功能齐全的休息间。
肖战头重脚轻栽到床上，让二人帮他去开两支葡萄糖来，合上眼再没有说话。
李记拉起裴鑫踮着脚，轻轻把门带上，去了。
裴鑫哭丧着脸：“师傅也太拼了！这都连着三台了！瘦的一把皮包骨，能不累晕吗……”
李记倒是一副这事儿我见多了的表情，“你才来几天啊，你也不算算，师傅今年才34！就晋主任医师了，不拼？不拼就像我，毕业都五年了，还是个住院医，这都差点没考过。”
裴鑫还当真掰着指头数了起来，直咋舌：“还真是啊！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只觉得师傅厉害！师傅应该是全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了吧？”
李记嗤之以鼻，斜了他一眼：“全院？全国都排的上号！”
边说边伸出一只手掌，张开手指掰算：“25本硕连读毕业，27晋了主治，同时攻读在职博士，31就破格评上了副主任医师，这才三年，就已经是主任医师了，中间都不带喘的，你以为这些都白给啊？”
裴鑫满脸都是崇拜之情：“这也太厉害了吧？不是满五年才能晋吗？”
被李记猛地敲了他一记：“你以为《Science》的封面推荐是吃软饭的啊！”
“啊！对哦，师傅好几篇论文都被《Science》和《NATURE》收了，啧啧，咱们可真够幸运的，能跟这么厉害的师傅。”裴鑫一边揉脑门儿一边夸张的感叹着。
趁裴鑫没注意，李记偷偷叹了口气，他刚进医院的时候，亲眼见了师傅的消沉，从堪比八卦论坛的护士站，大约能明白师傅为什么会从浪漫小资的男神变成一个废寝忘食的工作狂人……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口服了葡萄糖，肖战的脸色缓了一些，把人打发走重新躺下，四周是漫无止境的白……
简洁的房间一片雪白，白的墙壁，白的床单，白的窗帘，白的衣柜，甚至连床头扣着的相框都是白色的，一如肖战空白的心，王一博走了，带走了肖战生命中所有的色彩。
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上堆积着七八个白色的空心棉枕头，环绕着肖战消瘦的身体。这是王一博离开后落下的毛病，他将身子向枕头挤得更紧些，寻找着被拥抱的安全感。
王一博走的干干净净，除了刘教导员交给他的那箱遗书，连根头发丝儿都没给他留下。可王一博又没走干净，时时刻刻如同空气一般萦绕在肖战周围，连呼吸都能感到他的存在。
他仿佛从未离开过，他们一起按揭的房子贷款还没有还清，抵押的他项权证上端端正正写着肖战、王一博。每个月的电子账单肖战都需要签一次王一博的名字，连快递收件人一栏，写的都是琑大夫，这个字不常见，快递外卖小哥经常读错，肖战就在电话里一次一次纠正，这个字念琑，锁在一起的琑…
肖战做过各种努力尝试，放下王一博，重新活过，但他好像真的失去了爱和快乐的能力…
他甚至把他们的房子挂到了中介，那对年轻夫妇来看房子的时候，肖战不安的情绪随着女孩儿不断加深的笑意而肆虐成灾，他害怕了，这是世界上他和王一博唯一的联系…最终在女孩开口之前他先道了歉：不好意思，我不打算卖了。
房子和肖战的心一样，一直空着，只有在每个月做完心理治疗的时候，肖战才会回去住上一晚，这里有属于他们所有的记忆，仿佛冰箱里，还有王一博倒了半瓶醋能把人酸哭的拍黄瓜；书房里到处都是没有拼完的乐高；床上、沙发上、卫生间甚至厨房，每一个角落都留有他们欢爱的痕迹……
再怎么治疗，只要一回到这里，旧情复燃，旧病复发。
对于肖战来说，王一博是一个梦，他不愿意醒，又像是一个牢，他不愿意逃。五年了，所有努力他都做过了，却始终在原地徘徊。
算了，不挣扎了，五年不行，就再过五年、十年、十五年，终有一日会淡去的。所以现在，就让思念逆流成河，将他淹没……
肖战伸手探来那张被扣下的相框，相片里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衬着两张年轻俊朗的笑脸，张扬又幸福的样子，像一把钝锤，一下又一下在肖战心上敲击，疼痛蔓延到眼眶，清泪顺着瘦削的脸颊在洁白的枕头上氤氲开来。
思念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流着泪，却勾着唇，肖战跟着照片里的人唇角上扬，手指在王一博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上来回摩挲，思绪被画面拉入时间的漩涡，回到两人第一次见面那天，也是油菜花漫山遍野的时节——2017年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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