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一枕槐安（9）

底下人通传泽芜君拜访时，孟瑶正在给温昉擦手。他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少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而后启唇，吐出一个字：“传。”

殿外很快就有了动静，一道修长的白影越来越清晰地投在佛花屏上。

孟瑶用余光扫了一眼屏风，双手撑在温昉身侧，赤裸裸的目光重新游弋于少年的眉眼，如一枝含毒的花在伺机迷晕猎物，和同样蛰伏已久的猎人。

那身影却不如他所愿，很快停在了屏风后，静静地立了一会儿。

孟瑶方才兴起的念头忽然索然无味，他坐直身子，打定主意要看堂堂泽芜君发窘。

蓝曦臣伸手碰触上面的优昙花，那认真描摹花瓣舒展的样子，像是在描摹心上人的脸庞。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早就打好的腹稿抛之脑后，声音里满是笑意。

“你不通消息，我又实在想念，只好来寻你。”

孟瑶顿时抿起唇角，快步走出屏风，将泽芜君的话堵回了嗓子眼儿。

“你……”蓝曦臣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看着孟瑶，忽觉一阵羞臊，恨不得立刻钻进墙缝里去。

孟瑶本意是想看他发窘，可真的见到了又觉得碍眼的很，于是只拿着沉沉的眼神看他。

蓝曦臣没有在意他眼神的失礼，冲他笑了笑就绕过他欲往屏风后走去。

孟瑶往左边快走几步挡住他，唇边笑弧分明带着嘲弄，“泽芜君……公子两次致命伤都是拜您所赐，您如今是想为公子收尸吗？”

蓝曦臣有一刹那连呼吸都停止了，他艰涩地张了张嘴，忽然向床边跑去，动作几乎算得上莽撞。

“温子诫——”他的声音骤然顿住，提上去的一口气卡在喉咙，痛得他眼前一阵泛白。

昔日少年濒死的场景历历在目，与眼下渐渐重叠在一起，像是一场巨大的从未醒来的噩梦。

孟瑶轻哧一声，避开他坐在床沿继续为温昉擦手。

在孟瑶看来，蓝曦臣总是这样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躺在床上陷入险境，像一个衣冠楚楚的废物。

如果是他的话……

孟瑶攥紧了温昉的手，呼吸急促起来，神经隐隐兴奋：他为公子挡下过一次攻击，难道他不是比蓝曦臣更有用吗？

睡梦中的温昉动了动眼珠，微微蹙起眉。

蓝曦臣很快捕捉到了他的不安，视线轻扫，最终拦住了孟瑶的手腕，“孟公子，请你松一松手。”

孟瑶从胶着的精神状态中醒来，看见温昉皱起的眉心时骤然松开了手，有些慌乱地站起身道：“公子该喝药了，我去端来。”

蓝曦臣礼貌颔首，只是眼神没有从温昉身上移开半分，孟瑶最后看了他一眼，咬咬牙转身离开。

蓝曦臣待人走了，方才低声道：“失礼了。但我实在想念你。”

他说罢，自己先红了脸，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解开外衣，脱下足靴，轻轻地躺在了温昉身侧。

他将温昉揽进怀里，替人擦了擦汗湿的额角，下巴温柔地抵在少年的发顶。他像是抱住了梦寐以求的稀世珍宝，终于安下心来，缓慢地阖上了双眼。

“不要怕，阿昉……我就在你身边，会和你一起……”

他顿了顿，吻了吻少年的发丝，眼角漾开浅淡的满足笑意。

“一起等春天眷顾。”

… …

温昉无意识地往蓝曦臣的怀里躲了躲。

他缓缓松开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