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线1.

桑海城.

小圣贤庄.

一个年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小少年正半卧在廊下津津有味地看着罐中相斗的两个蛐蛐。

许是觉得它们斗的还不够激烈，他又从身后摸出一块小石子扔了进去。

攸禾咬它！

攸禾撅它头！

攸禾对对对——漂亮！

攸禾真不错。

？子粟。

攸禾哎，哎……哎？

攸禾看着面前穿着素色儒服的青年一时间有些心虚，连忙起身作揖道：

攸禾二师公好。

颜路把执着书简的手收于胸前，微微一笑：

颜路这个时间弟子们应该都在靶场，你为何会在此处？

攸禾大师公说弟子心绪不宁，手臂没劲，罚弟子在廊下反思……

攸禾抬眼快速观察了一下颜路的表情，发现后者还只是那么浅浅地笑着，连忙补充道：

攸禾弟子没有好好反思，弟子知错，请二师公责罚。

颜路你有没有好好反思是你自己的事情。

颜路我又有什么好责罚你的呢？

攸禾……

攸禾来到小圣贤庄少说也有两年多了。

作为一个实打实的学渣，他在多次反复的“孺子不可教也”中，差不多摸清楚了这三位儒家当家人们的性子。

大师公伏念是对弟子们管教最严的人，庄内的弟子没有一个不害怕他的。

但攸禾却不。

通过他多次的切身体会，大师公对犯了错的弟子们基本上只会采取抄《春秋》《仪礼》这类典籍的手段，或者只是让他们在某个地方罚站反思。

时间一长，攸禾连在哪里罚站可以不晒到太阳，不淋到雨，最凉快都摸得一清二楚。

以至于他甚至敢在廊下罚站的时候斗蛐蛐——就比如说今天。

其次是三师公张良。

对于这位看上去像是花无缺＋楚留香＋诸葛亮＋唐伯虎完美结合体的儒雅青年，攸禾只能表示我还是跪着点头称“弟子受教了”比较好。

当然，三师公一般不训人，他只会给弟子讲道理。

还是讲到你心服口服，深刻反思，痛改前非的那种。

实乃能言善辩，学富五车之神人也。

最后，就是攸禾想重点圈出的，这位今天不巧逮到自己的二师公颜路。

“君子无争，淡泊雅含光。”这大概就是形容颜路这样的人的吧。

虽然攸禾第一次见到颜路时，嘴张了又闭了半天只道出了一声“卧槽”。

这位在别处名不见经传的二师公，长相是真的儒雅，性子也是真的平淡。

平淡到你做错了事他只会对你泯然一笑，再与你和颜悦色地说上几句不带任何责备性的话。

也许对于其他弟子来说，这样的二师公是最温和最好说话的人了。

但是对于攸禾，他最害怕的就是这种跟棉花似的态度了。

所以他只好好听二师公讲的课。

那股子认真学习的劲儿。攸禾发誓，他来这儿之前的这辈子，也就只有高考前一天才那样过。

可能是被攸禾过于专注和求知若渴的眼神所迷惑。

两耳不太闻窗外事的颜路刚开始还以为他是个好学生，甚至还在伏念面前夸奖过他。

于是从那之后，攸禾只要一不认真听课或是做错了事，伏念就会让颜路来教化他。

……真是太过分了！

攸禾抱住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瑟瑟发抖。

颜路子粟？

攸禾弟子在！

颜路方才我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攸禾听见了……吧。

攸禾小小声地咽了口口水，看着颜路的表情试探性地说：

攸禾弟子这就去大师公那里领罚……

攸禾说完，中规中矩地朝颜路行了个礼。转身刚欲走时，就听颜路在身后用他一贯温和的语气道：

颜路子粟，你随我来。

攸禾……是。

攸禾一路焉头巴脑地跟着颜路来到了靶场——这个让他武侠梦还没开始就草草终结了的地方。

攸禾二师公……

攸禾看着一旁慢条斯理地把宽袖束起的颜路，强行把欲脱口而出的疑问咽回了肚子。

说起来，这还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看到颜路这副装扮。

往日的二师公总是八风不动地捧着书简端坐在几案之后将儒家经典著作娓娓道来，一派温润书生的做派。

虽然攸禾深知“齐鲁三杰”皆为文武并举的大佬，但他实在想不出二师公与人舞枪弄剑的场面。

而且，御、射这这两门课一直都是由伏念和张良来教授底下的弟子，颜路根本就不太往那边走。

至于三位师公们有时候会在武馆里切磋……这岂是一般弟子能够观摩的。

所以这样一来，攸禾只觉得这样简简单单把袖子束起还拿着张弓的颜路，实在是稀奇极了。

等等。

还拿着张弓？！

颜路子粟，你现在射一箭给我看看。

攸禾是……

攸禾老大不情愿地从墙上取了张较小的弓。在颜路身旁站定后，拿出自己认为最正确最标准的姿势拉弓搭箭。

“唰”的一声。

箭勉勉强强中了六环。

攸禾🌿

攸禾明明之前还能中个七八环——的来着……

攸禾……

被挫败感冲昏头脑的攸禾一瞬间突然想起了自己边上还站了个二师公。而自己却当着他的面有辱了斯文。

想来二师公就算脾气再好，也要把他送到大师公那儿抄个十几遍的《仪礼》了。

呜呼！悲哉！

然而颜路只是用弓柄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

颜路下次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

闻言，攸禾如获新生。

攸禾是，二师公！弟子记住了！

颜路我方才观你射出的那一箭并非手臂无力，站姿与开弓姿势也都基本正确。

颜路你且定下心来再射一箭可好？

攸禾好！

攸禾搓了搓手，再一次拉开了弓。

正当他欲将箭脱弦时，余光瞥见了几个下了课围在靶场旁边交头接耳的弟子们。

其他男配真稀罕，二师公居然会亲自教这个小不点箭术。

其他男配二师公亲自教又有什么用？

其他男配这小胳膊小细腿的，怎么看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其他男配可不是嘛。他都到了舞勺之年，身量居然还跟个七八岁的孩童似得，啧啧啧……

其他男配嘘，小声点，他好像在看我们。

攸禾💢

这人吧。

说话不中听。

亲人泪两行。

颜路子粟！

其他男配嗷！！！

一支箭越过方才那些议论他的弟子们，牢牢地定在他们身后的树干上。

攸禾耶，全垒打！

其他男配二师公！

其他男配子粟他他他他——！

颜路……你们先回学堂。

颜路子辰，你去请大师兄过来。

其他男配【子辰】是！

颜路子粟。

攸禾抬头，不出所料地看见了微微蹙着眉的颜路。

颜路你随我来。

攸禾……

攸禾是，二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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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条线的人物出来了！我太快乐了！

二修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写的二师公怎么有丶像陶行知（抱头）

总之，我真的好喜欢这种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