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有个小少爷,天资聪颖,却又嚣张跋扈,京城没有几家没被他祸害过的。
每次小少爷去闹事,身后都跟着一个小伴读。
少爷从小就不喜欢他的那个小伴读。
明明出身比他低了十万八千里,却处处都要压他一头。
读书也好,骑射也好,甚至娘亲对他都比自己好。
少爷为此整个童年都在“挤兑”自家小伴读。
“喂,你给我拿盘葡萄过来!”
“好。”
“你怎么这种语气,主子让你做点什么还委屈你了?!”
“属下没有,属下给您赔不是。”
“哼,算你识相。”
“话说你为什么不生气啊?我都这么说你了。
“少爷骂属下,肯定是属下有些事做得不好,在属下眼里,少爷的一切都是对的。”
“切,没趣儿。”
“喏,这块玉佩算本少爷赏你的了,别整天每个人气儿,生气都不会。”
“属下谢过少爷。”
“记得啊,这可是本少爷的赏赐,要用最好的手帕包起来。”
“嗯,属下明白。”
“葡萄都剥好皮了,少爷需要属下喂吗?”
“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喂什么喂?你当本少爷不能自理吗?!”
“真的不用?”
“……快点。”
“噗。”
嘴里塞着葡萄,少爷暗暗地想,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下次一定不要放过他。
当然,谁都知道这不是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大院里每天都上演着类似的戏码。
有一天,伴读拿着一个小包袱来找少爷,说自己要走了。
“你……你要去哪儿?”
“回少爷,属下昨日刚被国师大人选做了继承人,一会儿就要出发和国师云游。”
“本少爷不许你去!”
“少爷,恕属下此次不能从命。”
“我……我……你要是去了,就再也别回来!”
“……”
“属下,遵命。”
后来,任凭少爷怎么喊,那个宠了他整个童年的伴读也没回来。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九年一晃眼儿就过去了。
伴读跟着师傅学了很多,直到老国师过世,才回朝继承了国师的位子。
少爷在伴读离开的第二天就家底被抄,满门九十余口除他之外无一生还,但少爷也考取功名,官拜一品,比曾经的老丞相还风光。
如今的世人皆道:丞相大人英明神武,手执折扇,风流潇洒,不过弱冠之年就在朝堂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品行修养也是一等一的好,不知道最后会便宜那家小姑娘。
那个每天闯祸的少爷,没了宠着他的伴读,终究是成熟了许多。
……
伴读跟少爷再一次见到自家伴读是在皇上给新国师设的接风宴上。
那人一身白衣,清冷矜贵的气质不似凡人,唯一让少爷有些熟悉的,是他身上那股温柔的感觉。
宴会到一半,少爷借身体不舒服的缘由出去了,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在花园里,他遇见了伴读。
二人一个执扇,一个撑伞,
伴读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先开口。
“国师大人可是今天的主角儿,不在宴会上呆着来这儿干嘛?”
“……屋里太闷,出来透透气。”
“呦,国师大人这也是娇弱到一定程度了,出来透个气还要仆从撑着伞。”
“少爷您也是知道,属下从小……”
“诶诶诶,打住打住,您如今可是国师大人了,还叫我少爷?这怕是有失身份。”
伴读愣了一瞬。
少爷趁着这一瞬,直接转身,扭头就走。
伴读回到宴会上,却被告知少爷早就因身体缘故回丞相府了。
伴读从小跟着少爷,自然知道那“身体缘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那人现在还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当年没有应下他的挽留。
只是……
伴读小心翼翼地拆开手帕,里面包裹的显然就是九点前少爷送的玉佩。
伴读双手轻轻抚过玉佩,半晌,又在上面落下一个轻吻。
如果我当年不走,现在还有资格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吗?
……
京城里最近传开了一件事,不知是谁开的头,现在就连朝堂上各路官员都略有耳闻。
新回京的国师大人小时候是丞相大人的仆从,没少受人家欺负,这次一朝翻身农奴把歌唱,算是和丞相大人杠上了。
这二人一个往东,一个就要向西,一个去祈祷国泰民安,另一个就绝对不踏进祭祀台半步。
而当事的两位大人都没站出来说话,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
中秋。
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名满京城的两位大人却聚在了一起。
“国师大人来我这丞相府也有些时辰了,今儿是不准备回去了?”
“中秋团圆,除你之外,我也没有其他亲人了。”
“亲人?我倒是不知道哪个亲人会对自己那么绝情。话说国师大人方面不是说了吗?离开了再也不回来。”
伴读嘴唇嗫嚅了一下,终究没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
“丞相也说了,你我二人如今并非主仆,那句‘遵命’,自然不作数了。”
“我倒是不知道国师何时如此伶牙俐齿了?”
“丞相也比以前沉稳多了。”
少爷挑了挑眉。
“喝酒吗?”
“好。”
……
几碗烈酒下肚,二人也没了一开始的拘谨和针锋相对。
“你说,你当初,嗝,为什么要走?”
“你,嗝,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难。”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坚持不下去了……”
“王叔叔不帮我,李伯伯,嗝,说不认识我,张大叔他家的狗都敢凶我,嗝。”
“他们都欺负我,嗝,我们家明明,嗝,什么都没做。”
“你还不要我了,嗝,不要我了……”
少爷从小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却又有一副不肯服输的傲骨。
别说以前了,就是丞相府被抄,举目无亲的时候,也没人见他掉过一滴眼泪。
但现在,借着酒劲儿,竟然抱着伴读掉起了眼泪。
一边哭还一边发牢骚,仿佛是把这九年来的所有怨气都散在伴读身上。
“都怪你,嗝,都怪你。”
“叫你,嗝,不要我,我打死你。”
伴读安抚着怀里的少年,暗暗记下了几个人名。
就在伴读还思虑着如何处理那几个人的时候,突然,唇上一湿。
伴读瞪大了眼睛,觉得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喝醉了的少爷手劲儿很大,眼睛里还冒着水光,就把伴读摁在了床上。
“唔……我喜欢你,你是我的,要一辈子的。”
“我……”
伴读第二个字没出口就被少爷一只手摁住了嘴巴。
“不许说不喜欢。”
伴读有些哭笑不得,把少爷的手挪开。
“没有不喜欢,我也喜欢你……”
伴读身子刚刚抬起一半,就又被摁了回去。
“你是我的。”
“嗯。”
“你喜欢我。”
“对。”
“我也喜欢你。”
“没错。”
“咱俩要过一辈子。”
“少爷说得都对。”
“所以我要亲你。”
“嗯……?!”
“娘亲说了,喜欢一个人要亲他,我喜欢你,所以亲你。”
“不是,少爷这……唔……”
预知后事如何?你想如何就如何。
……
后来,京城里的传言不知何时没有了,国师大人和丞相大人的关系仿佛一夜就变好了。
甚至还有不少小女子偷偷写起了二人的画本。
据目击人事口述,丞相大人看见了非但没生气,还屯了不少在府里。
对此,国师大人貌似也一直持支持状态。
……
国师大人不知道,当面自己国师徒弟的位子是这个千娇百宠的大少爷在雪里跪了整整一夜求来的,后来的挽留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起疑心。
丞相大人更不知道,当年自己满门被抄,自己为什么被留了一命,那是那个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伴读以死相逼,国师才答应去皇上那儿求的情。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中,他们有了彼此,不再孤身一人,不再举目无亲。
他们将岁岁相伴,直到白首。
……
论少爷是怎么哭着当上攻的。
别问,问就是力大出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