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倒

入冬带来的寒气遍布了善卷的每个角落。即使是无风的时候，也是干冷干冷的，人们只要站在寒风刺骨的地方，待一会耳朵就会变成像鸡冠那么红；被风吹过的树木们，光着个枝杈在冷风里晃荡，像一只只瘦骨嶙峋的手朝像天空。风还在继续的吹，树上的枯枝簌簌地抖着，沙土粒儿打着旋儿，不断地在空中盘旋。

　　下午第一节物理课一下，温书然伸了个懒腰便开始雀跃——她可把所有的化学课记得牢牢的。过不了多久，凌璃便会抱着那本蓝色的化学教材和写好的教案踏入教室，并照常围绕着教室巡视几圈，检查还有哪几个漏网之鱼没有准备好的。

　　不知是什么时候，温书然开始默默地关注这个自己要“斗争到底”的妖精了。只要凌璃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就没办法让自己专心去做手头的事而不去注意她，甚至是脑海中开始不自觉地频频闪过凌璃的身影，凌璃的一颦一笑，眉眼神态，都像是刻在了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平时上课和交作业，更是会躲着凌璃的眼神，更有甚者，脸也会悄悄地泛红。。不过，这些她都没有太在意，只当自己是开始对妖精有好感了，毕竟从知道她是自己老师起，自己就没少红过脸…… 怀春情不断，犹带相思旧子。

　　温书然一边想着，手中的笔也是未停，故意做着物理，她倒是要瞧瞧今天凌璃会不会来敲她的桌子来警告她让她把书拿出来。一分钟，两分钟，临近上课，凌璃还是没有出现在教室门口，她心下有些疑惑，还是没多想。直到上课铃打响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是不见凌璃的身影，温书然才开始起疑。妖精今天这是？肖佳悦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去办公室看看情况。走廊的过道从未像现在这样漫长，见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温书然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回教室后找同学借来电话，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在铃声响了十几声后被接起。听筒里传来好听的女声：“喂？你好。”听到凌璃的声音，温书然心已然踏实了大半。“喂，凌老师。”凌璃立刻知道了对方是谁。“我现在就快赶到了，刚刚去办了点事。”没有任何废话与询问地挂断电话，也没有疑惑凌璃去干了什么，温书然开始一边布置化学任务，一边等待着凌璃的到来。只是见到脸色沉重焦急赶来的凌璃后，心下又开始泛起了不安————妖精不对劲！

　　晚饭后，温书然还是无法忘却下午凌璃难看的神色。正好，班主任提了一袋李子来说要犒劳大家，她拿了几个，心里都计划好了：一个自己吃，一个待会儿问历史的时候给老窦，还有两个给妖精！不过当她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凌璃却是已经疲惫不堪地趴在桌子上开始小眠了。见状的温书然默默把李子放下，莫名涌出一股心疼，伸出手想去探探凌璃的额头，在快要触及之际最后还是缩回。水中花，镜中月，美丽的天使，看似离我很近，却是遥不可及的距离。只可远观，不可触碰，一伸手就会打碎。校园上空繁星点点，若隐若现，交相辉映，好似在窃窃私语，述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还是怕打扰到凌璃休息，抚了抚眼前人的发梢，转身离去。我愿将我一世的梦，揉碎在夜空，化作天上的繁星。

　　临近上课，莫晓叫醒了凌璃，看着她疲倦的眼神，莫晓有些担心：“你还好吗？实在太累了要不就请个假，我帮你代个课？”凌璃勉强地笑笑，挥了挥手：“不用了，就是脑袋有点晕而已，这都周五了，坚持会儿没事的。”莫晓在她身后，望着远去的凌璃，忽然想起了她在大学时的倔强，为了努力争取奖学金的她，经常没日没夜，废寝忘食地干，把身体累垮了还是在那一声不吭。莫晓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罢了。抬头遥望星空,夜空深邃依旧,群星灿烂依旧,可为何现在的她，是形单影只？

　　已觉秋窗秋不尽，哪堪风雨助凄凉。一直到补习前，温书然都在担心凌璃是不是生病了。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终是拨出了那个号码，这次，她等了很久，久到她差一点就要挂断了。“喂？”‘嗯，那个，凌老师，你身体不要紧吧？实在不行要不我们这次补习就算了？我不要紧的。”温书然皱着眉头，听见电话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眉头越发紧蹙。凌璃忍下要咳嗽的冲动，怕小家伙又多想，“没关系，你凌老师我好着呢，不要一次考试考好了就开始想着给我逃课啊！”望着结束通话的屏幕，她不相信平时会等她主动挂断电话的凌璃真有她所说的那么轻松。温书然抿了抿唇，将板蓝根颗粒放入包中。难得回来一次的温母见到女儿拿板蓝根颗粒，再瞧见她利落的动作，问道：“这板蓝根给谁的？”“凌老师，好像有点感冒了。”温母知道是凌璃后，连说了三个哦字，“你们凌老师啊，我都听你爸说了，特别优秀的老师，看这次你化学成绩提高了这么多，确实得好好感谢人家，和老师搞好关系。只可惜还没有带上东西去登门拜访呢！”温书然不发一言，默默走出了家门，心里独自嘀咕，她可不认为凌璃是那样世俗的老师。

　　凌璃那天自觉身体不舒服，怕是感冒，便去开了点药，直到今天，她还是觉得头痛，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小家伙竟然会打来电话关心她，心里又是一暖，只不过，景天，似乎很久没有给自己电话了。凌璃轻叹一声，“工作忙么？”算了，这不是她正想要的么。她躺在沙发上想事情，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直到敲门声响起，脑袋却越发沉重了，好不容易走到玄关打开门，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门一开，温书然就和凌璃扑了个满怀，她的脸微微有些烧，却马上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自己别扭的时候，将手伸到凌璃的脖颈和膝盖窝处，准备将她打横抱起，可是————没等她站起，就连同凌璃一起向前摔去，惹得昏迷中的凌璃又是一声轻哼，身体软趴趴地靠在温书然的身上，让她脸上的温度越发升高。而这一幕，全被来找凌璃的景天尽收眼底。

　　他拍了拍温书然的肩，好笑又无奈地开口：“小姑娘，让我来吧。”温书然惊讶地转头，见到了景天那张阳光又不失锋芒的脸，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轻松地抱起凌璃进入屋内，内心忽然涌起了莫大的一股无力感。皱着眉关上门，两人围在凌璃身边，不约而同地转头开口：“你是？”景天友好地笑笑：“我是她男朋友，景天。”温书然的笑容逐渐收敛。原来，凌璃是有男朋友的啊。被巨大的失落感淹没，强颜欢笑：“我是凌老师的学生，我叫温书然。”也是，凌老师这么优秀的人，有男朋友不是很正常吗，可为什么，她会不甘？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的她不敢再去看凌璃和景天的脸，转身去包里拿出板蓝根去为凌璃冲调。

　　她就那样一口一口地喂凌璃喝下，在整个安静地出奇的屋子中接受着景天的注视，直到凌璃昏睡了一会后悠悠转醒，气氛才有所好转。凌璃刚刚清醒，一睁眼便见到景天和温书然都在她面前围着，不由吓了一跳：“你们这是？”景天解释道：“凌璃，我来时你晕了过去，你的这个学生，还挺贴心的，刚刚还照顾你来着。”听罢，凌璃略带歉意地笑笑：“谢谢你，小家伙，今天，我可能不能……”“凌老师，我们去医院吧。”话还未说完，便被温书然打断，她开始就想带凌璃去医院了，这个女人血糖实在是太低了，这么瘦，还不懂得爱惜自己，令她一边无语的同时也是一边心疼。只不过先前她昏过去，不太方便，也正想着让景天帮忙。凌璃和景天皆是一愣，景天看向凌璃，凌璃刚想说不用我没事，温书然又是斩钉截铁的一声：“凌老师！”望着她执着的眼神，心中被温暖充斥，也不再反驳。“好。”

　　景天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温书然听着像是挺重要的工作，待他挂断，景天试探地看向凌璃：“凌璃，你一个人能行吗？”凌璃面无表情：“你去忙吧，我没事。”温书然脸色一变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景天已经扭头出去了。温书然嘴角一阵抽搐，平时凌老师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这男人，在女朋友生病的时候竟然跑了！她不得不怀疑凌璃的眼光……

　　“凌老师，我们……”温书然走吧二字还未出口，就见凌璃拿了沙发上的小毛毯像她小时候闹脾气般地把自己裹成团子，闷闷地说：“你回去吧。我好了。”温书然心里又炸了毛，这又是闹哪样，生个病难道脑子也烧坏了？见到面前这个平时举手投足温文尔雅现在拿被子对着她的凌璃，温书然恨不得把杨桦桐的眼珠子扣出来让她看看她们善卷凌璃后援团粉的是个什么球球！

　　“那个老师，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还是没好气地一声：“不用了，我很好。”温书然的眉头死命地皱紧了几下，心里把景天骂了个饱，心里一下气急，走过去把她的被子一下掀开，双手撑在凌璃脑袋两侧，以少见的严肃语气吼道：“别再硬撑了！凌老师！”凌璃愣住了，没想到小家伙还有这么强硬的一面，不由偷笑，心里的别扭一下去了一大半。温书然心里也是一阵白眼：为什么这话是从她一个学生嘴里说出来给老师听的？太那啥了吧。不过，凌璃好歹是个老师，可不想被这么个小家伙骑在头上。“你凶我？你竟然凶我！”凌璃表现出像是遭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扯过被子翻了个身，仍保持着被温书然禁锢的姿势，不再搭理她。温书然一阵语塞。TM以后谁要是再在她面前说凌璃是御姐她直接一耳巴子上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下声音耐着性子劝道：“凌老师，之前你不是还劝我依靠别人么？怎么现在自己这么要强？我也希望，能够让我为老师做点什么，所以我也同样不能把老师您扔下不管，正如平时您从没有放弃过我一样，所以，现在，我们去医院看看好吗？我不放心。”温书然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团子”，半晌后，团子里露出凌璃的半张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那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温书然喜出望外：“您说。”“这次化学考到班上第一。”笑容逐渐僵化。“……好。”她简直要吐血身亡了！敢情她现在还有心思想着她呢！好好好，很好！凌璃，算你狠！生病了都不放过她！　

　　　总算把这姑奶奶送到了医院，而温书然这一下午也算是泡汤了。医生说要吊水，温书然索性也就陪在旁边。凌璃望着一点一点掉落的药液，在液面激起一点波澜后最后又归为了平静，开口道：“小然。”温书然闻言转头，倒是很快适应了妖精给她的称呼，“怎么了？”凌璃没有去看她，道出了心里的疑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闻言，温书然淡淡一笑，好看的脸庞微微扬起，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老师为什么要这么问呢？我是老师的学生，平时也受了老师的照顾，投我以木瓜，当然要报之以琼琚啦。老师对于我来说是重要的人啊。”听毕，凌璃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温书然白皙的脸蛋，心里一阵感慨：小家伙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和纯洁，将来长大后也不知是好是坏，太过于善良，也未必是一件好事。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可是小然，你要知道，你将来面对的社会是复杂的，也并不是所有的善始，都有善终。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温书然对于凌璃这番无厘头的话很是疑惑，用叙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的口吻回答：“有什么关系么？我相信老师啊。”一句话，倒是将凌璃震住，“可是外面的世界不尽然都是……”“我有自己的判断，对自己好的人，不管怎样都要保护好，对伤害我重要的人的家伙，我也一样不会留情。这也是我现在变强的动力，虽然我只是个女生，但是我也一样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达到令人望而却步的地步，来守护我身后的人。”凌璃不说话了，她看见了温书然眼中一闪而过的狠色，脑中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温书然打人毫不留情的场景。是啊，面前的人儿虽然总被自己叫做小家伙，可是身高却也是不输于她多少，在她告诉她人心险恶的时候，却是忘了那天她挡在她前面凛冽的身影……虽孤身一人却也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相比之下，自己的想法显得多么的偏激，而那在她身后的人，又是何等的幸运啊……

　　躺回到柔软的椅背上，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温书然以为她要睡觉了，便拿出了资料书来看，不料凌璃却还没打算放过她：“温书然，唱歌给我听。”说完一把将温书然拉在了旁边。靠椅是那种类似沙发状的，靠背呈30度倾斜，又宽又大。这么一拉，温书然就被凌璃扯到了离她不足一尺距离的位置，两人躺靠在一起，温书然的脸就像是一下被煮沸了的虾一样，红彤彤的。

　　哎呀真是，妖精干嘛这样啊！和她这个学生一点距离都没有，而且她可记得，自己小时候不知几岁的时候，来医院就不闹了。不过，凌璃身份在那里，还是难为情的道了声好。她是没有办法拒绝凌璃的任何一个请求的。“那个老师，你想听什么？”“嗯，就你上次唱的那个吧，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拿了特等奖吧？”温书然害羞地点了点头，开始小声哼唱，凌璃也开始闭上眼睛开始休息。一切在外人看来是那么的美好。瘦影自怜秋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你的疼痛我不能忍受一丝一毫，而让我能够照顾你，哪怕是分担一点点，我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