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鱼

夜色渐深。

云深不知处陷入了一片比白日还要厉害的寂静。

晚间的月光淡淡的，流泻在爬上了屋檐处的叶片上，朦朦胧胧地蒙上了一层迷离的光晕，挂在墙角处的纸灯笼逐一点亮，隔着浅浅的纱布透出零星几点暖黄色的光亮。

江厌离从厨房出来时，就看到江澄手执三毒在院中练剑，见他墨发飘飘、眉眼似剑，一袭绣了云梦江氏族纹的白色衣袍忽上忽下地飞舞，每一招都用了狠劲儿，招式凌厉，剑法刁钻。

江厌离在石桌边坐下，放下了手里端着的莼菜汤，抿着嘴角看了一会儿，看江澄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由出声道：“阿澄，别太累了。明日就是正式听学的日子了。”

“来姑苏这几日，魏无羡就没有一天让人省心的！”江澄绷着嘴角直勾勾地盯着三毒的剑刃，想到白天时魏无羡和陆翩说说笑笑气氛融洽的一幕，不由捏紧了剑柄，又换了个招式，长剑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江厌离却是纵容地一笑，目光落在江澄旁边的空位，道：“难得最后一日清闲，就让他去吧。”

“他何时才能为云梦江氏做些考虑？”话一出口，江澄的剑咻忽直直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停下动作，看着三毒神色略微茫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话说出口之前，脑海里却是一闪而过那娇美人的温柔笑靥。

江厌离将江澄的细微表情看在眼里。

“阿澄，怎们云梦江氏立家先祖，本就是游侠出身，崇尚舒朗磊落，坦荡潇洒，阿羡不正是这种性格吗。你也不必过于忧心了。”

江澄低头拾起三毒，慢慢走到江厌离面前，语气似带些许落寞，又有些嘲讽地喃喃道：“这就是，他一直讨父亲喜欢的原因吧。还有……她。”他似乎，永远也做不到像魏无羡那样坦坦荡荡地和喜欢的女孩聊天。

江厌离起先忽略了最后一句，她看着表情失落的江澄，站起身来，拉着他的手道：“阿澄，咱们江氏每一个弟子，只要为人正派，父亲有不喜欢的吗。”江澄撇了撇嘴角，垂下目光，又听她道，“再说了，你不也是这样吗。嘴里念叨着，可心里，还是挂念着的。”

她温柔地抚了抚江澄的肩背，笑意盎然。

“我没有。”江澄连忙否认道。

江厌离忽然想起什么，歪头，眼里少有戏谑地看着江澄：“哦对了，阿澄，你刚才说的还有……她，是谁？是我家阿澄喜欢的哪个女孩子吗？”江澄红了红脸，还没开口，就听魏无羡的声音传来：“哎，你们都在啊。”

江澄立刻闭了要和阿姐倾诉的心思，瞪着他：“你又……”

“小声点。”魏无羡手里抓着两只烤鱼四处张望了下，然后目光落在了石桌上还在冒着滚滚香气的莼菜汤道，“哇哦，师姐，这刚烤好的鱼配莼菜汤，最为鲜美。”

江厌离掩嘴一笑，江澄依旧是雷打不动的一记白眼送给魏无羡。

“哎对了，我刚刚进门的时候听到你们在谈论什么喜欢的女孩子？谁啊？谁喜欢谁啊？”魏无羡咬了口烤鱼，被陆翩用了她的特制调味料撒过的烤鱼似乎比以往他吃过的任何烤鱼都要鲜美，那股喷香的气息直直钻入了江澄的鼻尖。

他看了看魏无羡，又连忙对江厌离摇头。

江厌离假装没看到江澄给她的眼色，笑着给他们舀汤：“我们啊，在讨论……”江澄立即转移话题道：“魏无羡，这一整天你都干嘛去了？”

魏无羡并没有看到姐弟俩人的小动作，果然被转移了视线，美滋滋地道：“你不都看到了吗。我和聂兄，还有翩翩去摸鱼了啊。喏。这烤鱼还是翩翩特意为我烤的呢，师姐你吃不吃？可好吃了。”

“不用。”江厌离摇摇头，坐下来给自己舀了一勺汤，她注意到江澄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糟糕，心里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江澄有些不敢置信，同时心底涌起一股更深的失落和酸楚感：“你是说，你一整天都和蓝三小姐呆在一起？魏无羡，你就不怕蓝家人看到啊？你知不知道，蓝老先生可是最宝贝他这个侄女了？要是被他知道你拐了他家小白菜，你得吃不了兜着走。”

魏无羡毫不在意地又咬了一大口烤鱼，笑而不语，要是江澄知道他不仅和陆翩呆了一下午，甚至……他还轻薄了她，恐怕会……嗯。算了，为了他们的兄弟友情，还是不说为好。

见魏无羡难得没有和自己作对，江澄的心里略有些怪异，烤鱼香喷喷的气息这时也勾住了他的味蕾，他不自觉地盯住了魏无羡手里的另一只烤鱼，咽了下口水。

魏无羡见状，心里窃笑了一下，而后把那只烤鱼伸过去递给江澄：“喏。你要吃吗。真的超级美味！而且这烤鱼还撒了翩翩自己特制的调料，比我们之前吃过的任何烤鱼都好吃。你不知道，聂兄可是足足吃了六条都嫌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