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担保

搜查完了其他地方，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吴双揉了揉发胀的双眼，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锁总算顺利被打开，清脆的开锁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响亮。

出乎意料，打开柜门，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或者支票证券之类的东西，里面是一些泛黄的老相册，最底下是一本账本，边角已经磨损得十分严重，吴双把这几样东西小心地装进证物袋，再次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漏掉的细节，并且又把各处都拍照后，招呼大家连夜赶回警局。

回警局的车上，吴双正在仔细看搜集来的各种东西，老祁打来了电话。

“吴双，你们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找到了一些过去的照片和账本，仔细搜了每一间房，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做得好，你们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都凌晨了，你们也一天都没有歇会儿脚，等回警局咱们再做商量。”

“嗯。”经老祁这么一说，吴双才发觉从早上六点半醒来，到现在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休息了，困意瞬间如猛兽般袭来，眼皮直打架，吴双看看身旁的同事，个个都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就眯一会儿吧……”她也果真是累了，不出几分种，就睡得沉沉的。

“吴双他们回来了！”早上快七点，吴双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警局。

“好，大家都先停下手头的工作，马上召开紧急会议！”

“现在我们面临严峻的形势，希望今天你们能从警队所有人的利益出发，给出自己最真诚的建议。”老祁一脸严肃的表情让大家知道，这事马虎不得。

夹在一群还不明真相的人中间，吴双强忍着把事实告诉大家的冲动，听着老祁说着接下来这个让她同样震惊的消息。

“上周自首的宋以安，在得知刘金成的死讯后，提出愿意帮助警方，继续潜入走私团伙，为我们提供情报。”老祁在确认每一个人都理解后，继续说：“所以，现在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说实话，也不是我们警队可以决定的事情，但情况紧急，这种特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希望大家提提建议。”老祁说完，安静地等着大家的回答。他心里也很矛盾，虽然并没有什么担保，但他就是觉得宋以安的话可以相信，不过出于谨慎考虑，他必须听取大家的意见。

“我反对！”周姐第一个站起来反对，“间谍这种手段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了，安全性完全没法保证，况且他还是罪犯中的一员，咱们不能冒这个险。”

周姐一发话，其余人都不吱声了，周姐经验丰富，并且考虑周到，她的话很有权威。

“我也这样认为，但是，今天不是来看我们表演的，希望你们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畅所欲言，不要因为我们的意见而影响了你们的判断。”

吴双觉得这段时间真是经历了几十年都没有过的震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宋以安竟然……提出要当间谍？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周姐和老祁都这么觉得了，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而且本来就是嘛，让一个还等着被判罪的人回到团伙，那不是放虎归山嘛，谁能保证他不会叛变……”

“我保证！”还不等大脑思考，吴双就已经站了起来。

“保证什么？”老祁不解地望着她。

吴双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别人质疑他，她就忍不住站了起来。脑子里什么也没多想，就觉得要维护他，至于为什么，她也想知道。

“我保证宋以安说的是真话，并且赞成派他深入走私团伙内部，为我们提供情报。”

“怎么说？”

“首先，目前我们没有什么进展性的收获，案件进入僵局，而规定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情况紧急；其次，我谨以他的旧友的身份做担保，他说出的话，不会反悔。”吴双说得字字有力，坚定不疑。

“旧友？什么情况？”有人好奇地问。

“这个不是重点，如果好奇的话我可以以后再跟你们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吴双说得……也有道理。如果不这样，我们确实很难在短时间内获得有用的信息。”老祁表示赞同。

“老祁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两边倒啊？”

“就是啊，平常最说一不二的就是老祁了，今天怎么有点立场不坚定啊……”

老祁咳嗽了两声：“大家还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我们的时间浪费不起了。”

“其实……我也觉得吴双说得有道理，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啊，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我们可以采取最保险的方式盯住宋以安，避免他搞小动作。”有人开始赞成吴双。

接着又陆续有几个人站出来表达了看法。

最后的投票，刚好双方持平，老祁还没有投票。

“这个……看来，决定权又回到了我手上啊……”老祁不禁头疼。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

“老祁，快投吧，不管要冒什么险，我们都听你的。”周姐率先发话了。

“就是啊，老祁，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绝对服从！”

老祁重重地叹了口气，决定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吴双紧张地盯着老祁，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期待老祁赞成，也许，是因为不想让宋以安真的去顶罪吧。又或许，这是个转机也说不定。

“我……”老祁欲言又止。

“哎呀老祁，别卖关子了，大伙儿都等着呢，你就说吧，赞成还是反对，你一发话，我们马上投入工作！”

老祁眉毛都快拧成一团了，纠结地踱来踱去。

“我决定了，我赞成！”

“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的计划只有咱们队知道，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警局的其他部门。”老祁其实也很心虚，要是让上面的人知道了，不管案子能不能破，自己的位置恐怕都是不保了。

“现在还有不到两天时间，老祁，我们要怎么做？”吴双进了老祁的办公室报告此行的收获。

“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那么相信宋以安吧，我还不是完全放心。”

“……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可以相信他。”吴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上学的时候，他从来没骗过人……”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包括你和我，这么久过去了，你又怎么保证他没变呢，毕竟……唉。”老祁本来想说毕竟他都干了这行，但转念一想，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转而说道：“你还是说说这次去有什么收获吧。”

“是。”吴双松口气，还好老祁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们仔细地看了每个房间，除了客厅陈设都很朴素，而且除了客厅有一幅仿制画之外，没有什么文物在房间里。”吴双说着把拍的照片给了老祁。

老祁盯着客厅的照片良久。“总觉得客厅的风格和其他房间合在一起很突兀啊……你不觉得奇怪吗？”

“没错，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按理说，房间装修一般都会按照一个统一的风格，但是这个客厅，就像是在一堆野花中混进了一朵玫瑰，怎么看都不对劲，可是我们确实没在客厅发现什么。”吴双摇了摇头。

“好吧，你把照片留下来，先出去跟韩英对接一下工作，我再去宋以安那边做最后的商议，这些照片我还要仔细看看，对了，那些卧室里的相册和账本也留下吧。”

“是。”吴双本来想跟着老祁一起去，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上次还不够尴尬吗。

“宋以安，又见面了。”

“嗯。”宋以安简短地回答。

“说实话，我还没有审一个人审过这么多次呢，你算是让我破纪录了。”

“所以……昨天晚上的事，你想好了吗？我是真的想帮你们，这样也能帮我自己不是吗？”

“说得轻松，这种事哪里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不过，可巧你碰上了我，我老祁还就是一个一意孤行的人，我决定的事，谁都别想改变，管他同不同意呢！”

“……”

老祁收起刚才吹牛的架势，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我们决定，相信你。”

“谢谢信任，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宋以安也无比郑重地承诺。

“那现在，我应该干什么？”

“别急，我们还得找个合适的机会送你出去。在这之前，我们还要确认你的行踪能够随时被我们监察到。”

“哦。”宋以安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放心吧，很快的，说实话，我都不是很相信你能够说到做到。”

“那你还决定支持我？”

“直觉。”老祁站了起来打算结束对话，“很可笑吧，警察办案竟然敢说用直觉？但有时候，当你不能做出理性的判断时，相信直觉，或者说，相信内心，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是吧。”宋以安不予置评。

“对了，难道你不好奇是谁这么坚定地相信你，让我也选择冒这个险？”

“这，难道不是你吗？”

“我都说了，直到现在，此时此刻，我都还没有完全相信你。”

“那……是谁？”宋以安开始好奇。

“吴双。”老祁打量着宋以安，希望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虽说他对年轻人的思想确实不了解，但今天这情况，任谁都看得出来，吴双冲动了。而究竟是为什么能让吴双放弃身为警察的疑虑，这么坚定地相信他呢？绝对不可能只是因为同学关系这么简单，他对吴双的职业素养很信得过，她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宋以安做梦也没有想到从老祁嘴里说出的会是这个名字。他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回过神来：“她？为什么？”

“我也很好奇。”老祁一脸看戏的表情，“不过我对你们的过去不想探究，毕竟那是你们的隐私，我不好多问，你也没有义务告诉我，只是把这件事情客观地转达给你。”没有得到答案，这也在老祁的意料之中。

“走之前，我可以见见吴双吗？”就在老祁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宋以安突然提出这个请求。

“……可以。”老祁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他，“不过，我要全程盯着。”

“好。”宋以安深吸一口气，默默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临近饭点，老祁突然叫吴双进了办公室。

“吴双，你进来一下，快！”

听到老祁的呼唤，吴双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上跑了进去。

“这是不是宋以安？”老祁把相册拿到吴双面前，指着上面的男孩问。

眼前的照片有些发黄，边角也有些微的破损，但画面还算清晰，顺着老祁手指的地方，是一张年轻而局促的脸，和吴双记忆中的那张脸完美地重叠。

“就是他……他怎么会在刘金成家的照片里出现？”

“这是一张全家福，但是刘金成身旁站的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宋以安，这说明什么？”

“说明，宋以安和刘金成的关系十分要好，可能类似于父子情。不过，看上去他并不是很自在，躲在刘金成身边，有些抗拒这次拍照。”

“没错，看起来是这样……但是，这样一来，他的儿子又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在照片上？你们没有找到日记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他可能不是一个喜欢写日记的人。”吴双摇了摇头。

“和宋以安见一面吧，这次你去，我陪着。”

“啊？”吴双瞪大了双眼，她没想到老祁话题转得这么快，突然要求自己去审宋以安。

“为什么？不是一直都是你负责审讯吗？”

“其实，是他要求的。刚好这照片让我觉得走之前更有见他一面的必要了。”

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审讯向来是吴双向往的，而且事关重大，不能随便推脱，吴双点了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