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失踪

当晚的聚会上。

老祁被大家灌了好几杯白酒，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一通电话打进来，老祁瞬间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没人？他家里人呢？”

“他妻子在家，有一个儿子在外地工作，不经常回家。祁队，我们要把他妻子带回来吗？”

“当然，还有，你们难道没问她丈夫去了哪里吗？”

“问了，她说已经有一天多没回家了，打电话也不接。”

“那有没有立案？”“还没有，我们已经联系当地警方尽快立案了。”

“那马上把她带回我们警局，我跟当地警方联系。对了，留两个人在那里，以免他们自导自演失踪的戏码。”

一番对话下来，众人都知道这饭肯定是吃不成了。看老祁的脸色，事情好像很严重。大家都自觉地停下了手头的事，一脸严肃地等候命令。

“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点来，搜查队那边的人回来还需要几个小时，我去警局等着，你们就不用回去了。”

“可是……”周姐有些犹豫。

“别可是了，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准备一场硬仗呢。老周，你也别担心了，招呼大家快回去吧。”老祁不由分说地催促大家。

吴双正在洗澡，听见客厅里传来电话铃声，便叫小北帮忙接一下。

“双儿，有急事！老祁派去的人没有找到刘金成，他妻子说他已经一天多没回家了，电话也打不通，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看来是又有好多事忙了，这庆功宴恐怕是吃不成了……”电话那头韩英焦急的声音传来。

没等小北回话，电话就挂断了。

“谁呀？”

“你的同事，说什么什么金成失踪了，还有什么庆功宴。”

“什么？”浴室的水声掩过了小北的声音，吴双关了水问。

待听清小北说的内容后，吴双焦急地穿好了衣服来到客厅。“你说刘金成失踪了？”她十分诧异，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结果竟然扑了个空，看来这个刘金成有鬼。

“是啊，就是说没有找到他，电话也打不通。”

“那有没有紧急召集我们回警局？”

“没有，就叫你今晚好好休息。”小北又问：“诶，话说这个刘金成是谁啊，怎么你们这么紧张？”

“这个……涉及机密，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吴双抱歉地说。

“好吧……没事啦，反正等以后还有机会嘛，你现在要做的呢，就是喝了我给你熬的汤，然后好好好睡一觉，咱们的吴警官明天可是要干大事咯！”小北说着把她推向了餐桌，桌子上是已经熬好的汤。

诱人的香气袭来，吴双一口气喝了一大碗。“谢谢小北，爱你哦！”

“好了别肉麻了，快点洗漱玩休息吧，明天我没啥事，我来收拾厨房吧。”

静谧的夜里，吴双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是今天的审讯，一会儿是江北辰突然的表白，一会儿又是刘金成的离奇失踪……

“唉，还没有跟小北讲这些事呢，真的是烦心事一箩筐啊……为什么宋以安刚供出刘金成，他就失踪，难道他俩还有联系？不可能不可能，他全部的通讯工具都被没收了，而且今天他完全是临时决定供出来的，莫非……他是装的？其实早就计划好什么时候招供了？”吴双实在想不通，脑子一团乱，唉，还是明天回警局了解了情况再说吧。

第二天，不到上班时间，所有人都来齐了。

刘金成的妻子已经被送回警局，此刻正在接受审讯。

审讯结束后，老祁一脸严肃地出来。

“怎么样老祁？她知道刘金成的行踪吗？”

老祁摇摇头：“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她说前天早上出门后就没再回过家，前天晚上给他打电话也不接，昨天又打了好多通电话，还是不接，而且守在那边的警察也说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我已经通知了他的儿子，让他马上回南帆协助调查。”

“这下看来，是真的失踪了……”

“怎么这么巧，这宋以安刚把他的信息告诉我们，刘金成就失踪了。他俩不会还通着信儿的吧？”韩英疑惑。

“应该不会，宋以安是昨天才招供的，而刘金成前天就离家了，时间对不上。”老祁否认了韩英的看法。

“没错，我也这么怀疑过，而且宋以安事先并没有要招供的意思，昨天是突然招供的，他们俩还保持联系的可能性非常小。”吴双连忙补充。

“那刘金成莫非是良心受到谴责，或者听到了什么风声畏罪潜逃？”

“有可能，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快找到他，他逃跑越久，我们找到他的难度就越大。”

整个上午，老祁都在忙碌，大家伙也一刻没歇息。

中午整个警队都没有休息，全都在全力以赴地找寻刘金成的踪迹，不管怎样，至少要先确定他到底是主动还是被迫。要是这条线索一断，就更加没辙了。

下午两点左右，刘金成的儿子来到了警局，他有些局促，表示自己和父亲不怎么主动联系，一般有事都是和母亲联系，所以对刘金成的失踪完全不知情。

面对停滞不前的案情，老祁揉揉太阳穴，有些烦躁，都快一天了，什么收获都没有。难道又要审宋以安？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本来就盼着把刘金成带回来后好找出幕后黑手，然后就很有希望结了这桩大案，结果现在，唉……

办公室的电话响起，老祁不耐烦地接起：“你好，南帆市公安局。”

“祁远……”

“什么？不可能。现在结案？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啊，上面是想就这么放弃吗？我说什么也不会妥协的！”老祁十分气愤，就凭上级一句话，难道就要让那些逍遥法外的人继续为非作歹吗，那这样做和犯罪的人又有什么去别，纵容罪犯也是犯罪的一种啊，何况他还是身着警服的警察，这样做怎么对得起身上的警服？这点他无法忍受。

“你不要这么态度强硬，现在上级主要是想要成果，我们必须得先赶快给个结果，要不然你我的位置都保不齐。”

“非要这样的话，那我认了，辞退就辞退吧，总比昧着良心当行尸走肉好！”

电话那头好一番劝说，老祁受不了直接挂了电话。

外面的人看到老祁怒火冲天地从办公室出来，害怕得连呼吸都不敢放肆，全都紧张地等着他发话。

“跟大家宣布一个坏消息。”老祁郑重地开口。

没有人回话，都屏息凝神地等着。

“上面的人施压了，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抓紧找到刘金成的踪迹，不然……”后面的话老祁没有说，要承担后果的话，就自己一个人承担就好了，让这些同事和后辈来陪着受罚可不是他老祁会干的事。与其让他们知道后果乱了阵脚，不如就这样提醒一下就好。

“不然什么？”有人发问。

“不然……不然咱们就别想得奖金了！”

“害，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没事儿，就算没有奖金，咱们一样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是吧？”

“当然！”看到大家都干劲十足，老祁欣慰地笑了笑。

这些新人好骗，可周姐不是那么好骗的，跟着老祁当了十几年的同事，老祁什么性格周姐最了解不过。

“说吧老祁，到底怎么回事？要是就没有奖金这么小的事你绝对不会这么严肃地宣布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有两次咱们队奖金被取消的时候都是你自掏腰包垫的。”

老祁无奈地笑笑：“果然，什么事都骗不过老周你啊……”

“知道你还不说实话？”

“上面的人要我们马上结案，不能再耽搁了，距离上次公布的新闻已经过去了一周了，可我们还没有进展，而且他们急着要成果，最坏的结果，就是拿宋以安顶罪，但是我受不了这样的冤枉，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这样啊……看来这次他们是真的急于看到成果啊，毕竟咱们都公开新闻了，这么久没有后续确实说不过去，但是宋以安绝对不能拿去顶罪，这种事咱们干不出来！唉，你还是太冲动了，我去说吧。”

“顶罪？”吴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洗手间出来刚好听到周姐和老祁的对话，她惊讶得忘了回避。

上级竟然让拿宋以安顶罪？难道警察的职责不是找出真凶将其绳之以法吗，什么时候成了用来展示的战利品了？何况还是为了子虚乌有的舆论，就违背警察的职责，她当初就是为了惩恶扬善才这么坚定地进了警局啊，这算怎么回事。原来在现实面前，从来都是善不一定有善报，恶也不一定有恶报啊……就像生活了多年的世界发现是幻境一样，吴双突然理解了成年人的世界不谈理想，没有桃花源也没有乌托邦，有的，只是为了利益的博弈，只是为了名誉的争斗，总之，一切美好的想象都在这一刻破灭了，曾经那么神圣的警察，现在倒觉得有点讽刺。

“吴双，你怎么在这儿？”周姐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愣在原地的吴双。

“我，我……”她不擅长撒谎，从小到大没有哪次撒谎是成功的，此刻更像是舌头打结了。

“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是。”吴双低头，就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周姐也不好多说什么，这种事自己第一次见的时候也一样难受，心里的坎，终究要自己过。

顿足片刻，周姐和老祁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错身而过。

“宋以安他……真的要被拿去顶罪吗？”

老祁停下了脚步。“你放心，不会的。”

吴双突然有点想哭，但这是工作时间，大家都还在努力寻找刘金成，自己有什么理由懈怠。

即使现实如此面目可憎，也不能动摇自己啊。

临近下班时间，老祁又接到了上级的电话。

“这次不是开玩笑的，祁远，上面只给你们三天，三天过后要是还没有进展，谁都救不了你。”

“你放心，三天时间，我要是抓不到人，我自己卷铺盖走人！”老祁狠狠地撂下这句话，门外的吴双刚好听到。

“只有三天吗？”吴双没有经过老祁同意就进了办公室。

“是啊，三天……没事，我这么三年都过来了，三天就三天，够咱们找到人了。吴双，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队所有人。”老祁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期待，带着不由分说的自信。

“老祁……”吴双终究什么也没说。她的人生导师，她最尊敬的领导，甘愿为了毫不相关的人的清白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做赌注，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做点什么……

下班后，大家没有走，继续跟进着案子。

周姐把吴双单独叫进了休息室。

“吴双啊，今天的事，你还好吗？听到这么不堪的真相，肯定不好受吧？”周姐关切地问。

“周姐你放心吧，我已经调整过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一直做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呢？现实本来就是这样嘛，利大于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是，觉得有点茫然而已……”

“我当初刚进警局的时候啊，也和你一样，充满了惩恶扬善的激情，总觉得吧，只要我愿意，只要咱们一起努力，正义终将会战胜黑暗。可在看多了这种内幕之后，我也就麻木了。但是，我想让你记住的是，麻木不等于认同。麻木是练就一颗钢铁般的心，但依旧保持热忱，不向利益，不向权威，更不向恶势力低头。”

“嗯，周姐，我记住了！”

“那，明天我要看到以前那个干劲十足的吴双啊！”

“是！”吴双的脸上是久违的明媚。

第二天下午。

“老祁！今天上午有人在宏安区的长清河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据报案者称，死者年龄应该在五十到六十岁，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照片呢？”老祁激动得站起来。

“这是不是你父亲？”考虑到刘金成的妻子受了惊吓，再看到尸体可能会情绪失控，警方叫来了他儿子辨认。

“爸！”儿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请仔细看清，死者是否是你的父亲？”虽然此情此景有些于心不忍，但警察还是必须确认死者身份。

“难道我连我爸都认不出来吗？爸……”一个大男人哭得泣不成声，吴双别过头去，不去看这一幕。

案情的进展出人意料，老祁就害怕刘金成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还有不到两天半，时间紧迫。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吴双问了句：“老祁，我可以进来吗？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进来吧。”

“老祁，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加快调查，刘金成一死，疑点就更多了，但同时，这条线索也复杂了起来。只要能找到刘金成一案的始作俑者，我们一定能有所进展。也许，牵连出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也说不定。”

“这我知道，可是现在无从查起啊……”

“尸体已经交去验尸了，等结果出来，我们就能基本确定死因，至于现在，我想去他家里搜集证据。”

“……也好，毕竟你在这方面是专业的。我派几个人和你一起吧，千万要小心，不能被盯上了，毕竟刘金成的死还没有公开。”

“放心吧！”吴双笃定地回答。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收拾好东西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