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万梅山庄就像一颗孤星缀于天空。格局明明带着江南园林特有的雅致，建筑外型却显出一种北方建筑特有的大气。楼阁优雅，水榭盈花，剑台孤高宽阔，剑阁沉重古朴。

墨珺呆在万梅山庄的这数日，与西门吹雪相处论剑，听他讲解剑意。才发觉西门吹雪竟是个这样好说话的人，很多事情他其实都懂，甚至比常人看的更深，他有时是不屑理会，更多时候却是宽容待人，不予苛求。

他若对你有所要求，那必是因为你已入了他的眼。因为除了剑，能让他上心的事情实在不多。

“为什么是我呢？”墨珺也很疑惑，她一直不明白西门吹雪为什么愿意容忍她，教导她。

“你的剑尚有可塑之地，你缺一个名师，而我起了爱才之心。”西门吹雪淡然道，“我没有看错，你也确实如此。”

墨珺的剑法是系统给的剑谱，她按部就班的练，几乎是一学就会，她以为只要刷上熟练度就好了，可剑术的世界远远不止如此。所以她的剑，剑意不明。作为一个剑客，她更无剑心。

“那我岂不是得拜你为师？执师礼待你？”

“不必如此，形势为外物。”西门吹雪眼里有了点笑意，“可记得你第一次见我，那时你的眼里就已渴望以我为师。”

墨珺有些不好意思，剑神大人在她心里是高山仰止的人物，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居然那么早就已经对拜他为师心生渴望。

墨珺在万梅山庄的日子俨然已经有些乐不思蜀。她跟着西门吹雪谈琴论剑，在西门吹雪的指点下修习诗书医典。渐渐的，只觉得凡尘俗世都离她渐远，她的心如同被水浸染般愈见清澈。

西门吹雪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师父吧。墨珺手指轻轻拂过西门吹雪送她的双剑，雪白的剑身像是沁雪般优雅，古朴的剑柄携刻着神秘的纹路，剑穗纤长，绯红的络樱垂下荡起点点涟漪。冰凉凉的寒意透过指尖一直传到心底，这就是西门吹雪送给墨珺的剑，带着对墨珺的期望。

墨珺的剑在西门吹雪的指导下变得一往无前起来，站在西门吹雪的身边，她的出剑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墨珺在西门吹雪身上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在此之前，她在这个世界的所有安全感都来自系统和她手中的剑。

“你不必花时间在这些杂事上。”西门吹雪看着桌上香气四溢的饭菜，皱了皱眉，有些犹豫道。“你的手是握剑的手。”

“可我总要做这些事的。”墨珺无辜的看着西门吹雪。“习剑之余一个女孩子要做的事我也都要修行。你是我的师父，弟子服其劳本就是应该的。”

西门吹雪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感觉有些为难。他没有想过他会收一个女子为徒，更没想到收一个女子为徒会这样麻烦。墨珺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徒弟，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愿意委屈她的。她需要的，他都会为她取来，她没有想到的，他也会为她打算，一个师父能做的，他也都会努力去做。

好在墨珺的天姿奇高，心血来潮收下了，他也就不后悔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以前他也并不太明白，现在却已经有些明白了，大概对待徒弟就是要像养孩子一样？

日子如流水，平淡无波，墨珺却过得充实而快乐。她已放开了那些疑惑，执剑为何都好，既已拿起，本就不该轻易放下，这是她的剑对她的要求。既入江湖，也休求独避风雨，恩怨情仇，它要来便来，她自随心。

“墨珺，你太狠心了吧！”陆小凤哀怨的看着墨珺寒气逼人的双剑，愤愤不平。“冤死在你手里，我可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陆小凤两只手的衣袖整整齐齐的从中间划裂开来，在空中随风飘着，颇有几分滑稽。

墨珺持剑而立，看到此景微微扬起嘴角，“数日不见，我哪里知道，你陆小凤竟改行做起了梁上君子。”

“为了某人着想，我还是换衣服去吧。”陆小凤一甩衣袖，带着几分打趣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墨珺。“事情就让花满楼与你说，正合适。”

花满楼也来了，墨珺挑了挑眉，有些欣喜的转过身，果见花满楼一身华服，长身直立，宁静安然的站在那儿。

他的脸上带着往常一样温和沉静的微笑，可墨珺却觉得他满腹心事。她不禁有些担心，可也不知该从何问起，花满楼与莫知秋毕竟不一样，莫知秋的心事大多都在脸上，一目了然，可花满楼，她是没有一点办法看出他在想什么的。

有空问一问陆小凤，他一定知道。墨珺这么想着，已走近了花满楼，站在他身侧自然的为他引路。“虽然你不需要，不过还是给我个献殷勤的机会吧。我可是对百花楼觊觎已久了。”

“墨珺若想来，自然便来得的。”花满楼淡淡的说，脸上带着几分忧愁，“只怕墨珺已把百花楼的夜息香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啊！”墨珺顿住了脚步，有几分心虚的撇开脸，近来一直在追求剑术，就真的把百花楼的那些薄荷忘个彻底了。

“果真是忘记了啊。墨珺还真是薄情。”花满楼轻声的叹息，似是责备又似是难解。“那些夜息香若一直在等你，墨珺可会回头看一眼？”

对着花满楼直直的视线，明知道他看不见，墨珺还是一阵心虚，连忙保证。“麻烦你照顾了，我以后一定会常去看它的。”

“果真？”花满楼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复，笑意加深。

墨珺不明就里，点点头。“自然是真。”

“那便好。”花满楼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墨珺何时才会明白他的心思？即使明了，她也许也并没有懂得的能力。不过他已经等她许久了，再等等却也无妨。

“过几日就是家父六十大寿，所以我此来一来是看看你近况如何，二来是想请你参加家父大寿的。”

“花伯父的寿辰，我自然愿意前往的。”墨珺笑意盈盈，却又有些疑虑。“我并没有参加过长辈的寿辰，该准备怎样的礼物才好呢？”

花满楼一早便猜到墨珺大抵是不了解这些的，他对她，总是比她知道他的多得多，他对她的心思，也早已比一般人深的多了。因此，墨珺的礼物，他也早有准备。

“我听四哥说，最近父亲的身体不大好。”花满楼拿出一块剔透殷红的血玉来，递给墨珺。“我帮你置办了礼物，血玉是养人之物，送给父亲再适合不过。”

墨珺愕然的看着花满楼手心的月牙形血玉，手不自觉的拂过腰际那块血玉。花满楼拿出的血玉，与莫知秋给她的，一般大小，连形状都极其相似。她没有去接花满楼的血玉，潜意识里在拒绝，为什么她会隐隐觉得拿着两块玉佩是不对的呢？

花满楼见墨珺迟迟没有接过他手中的血玉，更是听出她的腰际也挂着一块血玉。他本来并不确定，风吹过血玉和其他玉佩的声音差别实在不大，可墨珺的动作却告诉了他答案。

他心下凄楚，有些狼狈的收回血玉，勉强笑了笑。“是我多此一举了，礼物本就不重要，墨珺拿什么，父亲都不会在意的。”

“我会好好准备伯父的礼物的。”墨珺其实在疑惑为什么花满楼自己不送给花伯父，不过想到也许他有另外的准备也没有多说。但拿花满楼的礼物给自己充面子，就显得她太不上心了。“也许没有你那么细心，但我会好好选的。血玉是你的心意，由你送给伯父比较合适。”

“嗯。”花满楼已经没有心思说这件事情了。他觉得难过，不甘，愤怒，这样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了，哪怕被人欺骗伤害同情嘲笑，他也不曾有过这样强烈的心情。

他接受墨珺遗忘与他的相遇，却绝不接受她和别人在一起，即使是他花满楼，也有绝不愿放手的东西。

何况是他莫知秋，无医莫知秋早有婚约在身，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待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