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虽入言府逆君心

　　言若海喜茶，这本就是个上层间的风雅爱好，沈婉儿便将精心烹制的茶叶让言冰云转交。

　　言若海倒也确实喜欢这个味道，茶清而余味悠长。

　　如今正值酷暑之时，言若海胃口不大加上前段时间与言冰云有矛盾更加食量减少。言夫人早逝，府内无人操持，导致言若海身形也清瘦不少。

　　沈婉儿听了，便做了凉拌藕片，清凉山药卷，酸梅薄荷汤等几道小菜，再请言冰云送过去。

　　言若海察觉是谁后初始并未动筷，但连续几天下来，也不免碍于情面尝了几口。

　　如此情况维持了几月，夏日都已过去，逐渐深秋转冬了，言若海倒也算是看明白了儿子的态度。

　　这日，言冰云照常又往父亲院中送餐。言若海没回应，言冰云只默默摆好饭菜。

　　老人家慢条斯理吃完饭，看看面前的傻儿子啥都不说又收拾完就打算走。

　　他拿了旁边那味清而余韵悠长的茶喝了一口，便清了清嗓子含糊道：

　　“既然总归要成为我们家的人，便把人接回来吧。”

　　言冰云收拾动作一愣，向来寒潭无波的眼里透出喜意：“父亲，你同意了？”

　　“我同意什么！只是你见天的往范府跑，总归不是个事！”

　　言若海无奈的叹口气，挥挥手让儿子出去，这傻样他看了就烦心：

　　“你自己捅出的篓子收拾好，我懒得管。”

　　言冰云闻言，默默理了理衣服，极为正式的向父亲行了一个跪礼。

　　他虽是跪在地上，面上却神采飞扬的道：“多谢父亲，儿子定会处理好此事，不再叫父亲为难。”

　　言若海看着儿子带着轻松地步伐离开，不免心中有些惘然。

　　他不知道自己的默许是否正确？只怕他终归是老了，心也不免软了些，不是每个人都是陈萍萍，能做到毫无弱点。

　　他一开始是反对的，沈婉儿于言冰云终究不是个好对象。

　　并非说她身份落魄，而是她毕竟是北齐前锦衣卫的女眷。国家立场有所不同，她哥哥的死到底是与庆国有干系的。

　　虽然别人未必请楚，可到了言若海这般精明，范闲那儿总有些事他还是能察觉到端倪的。不过碍于陈萍萍，他也只好装作不知了。

　　儿子非要娶她，今后，仕途上不会有半分助力，还增添风险。

　　于监查院人员，家本该是放松之地，而此后，他的儿子也未必能全然松快了。范闲在此事上的出力，只怕沈婉儿知道，于交友上儿子又有间隔。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思前想后那么多不合适，那么多不恰当，最后却还是默许了。不过是因为了解儿子，往好了说他是意志坚定，往差了说他就是死心眼。

　　他认定了这女子，只怕也不会变了。言若海又想起自己的夫人，她尚还在世时曾笑着说这孩子固执的和自己一模一样。可哪有父母能固执过孩子呢？

　　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既然选了这条路，便能承担起这路上的后果吧。毕竟，为人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顺意的。

　　昨晚，言若海久违地梦到去世许久的夫人。他打开窗，看了看屋外以前夫人所种的那片兰草，低声叹息道：

　　“夫人，你觉得我做的对么？”

　　便是他放手了，陛下那边又岂会简单呢？否则，这段时间也不会隐隐传出指婚的风声了，未尝不是一种警告。

　　总该让儿子去搏一搏，才知道天高地厚啊！

　　而范府内，言冰云匆匆谢过范闲后，便步履急促的去了沈婉儿院中。他向来姿态淡定，今天却隐隐有轻快之色。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沈婉儿在院内浇着花草，抬头看了看天，午时来找她，倒是少见，她秀美面庞上不免有些疑问之色。

　　“婉婉，我父亲同意了。”

　　男子见到她，情不自禁地眼里浮出笑意，温柔深情地看着她：“你愿意先和我回家吗？”

　　明明是件极有把握的事，男子却不自觉的有些不确定。他在提问后向女子伸出双手，略有焦急地等待一个回答。

　　沈婉儿听到家这个字不免有些愣神，却又看到对面深爱的情郎的表情。他向来是淡定从容的眼睛里，却透出了一丝丝紧张。

　　沈婉儿没有跑过去，她微微地笑了。

　　她将手中的花洒放好，一步一步地缓慢又坚定的向对面男子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软软的道：

　　“你说呢？”

　　男子得到女子的回应，忍不住地俯身温柔的抱着她。

　　他像抱着一束美丽的花儿，怕太用力伤了娇嫩的花瓣，又像禁锢着一只翩飞的蝴蝶，怕太自由离开了束缚的囚笼。

　　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生命色彩斑斓的底蕴也由他们自己亲手绘画，只是没人知晓结果如何？

　　他们所做的每一个选择到底是拯救还是毁灭呢？

　　而在沈婉儿搬进言府的第二天，宫里来了旨意，候公公向来是陛下身边的贴心人，今儿却意外亲自来宣旨了。

　　言若海和言冰云都来正堂接旨，沈婉儿身份不便并未出现。两人心中都有些想法，只怕是陛下不高兴了，可大可小，后果难料啊。

　　言若海倒是和候公公有些交情，只是今日候公公却丝毫口风不透，虽是常见的笑容可笑意却未达眼底，只催促道：

　　“陛下今儿怕是等的急了，还请小言大人快些才是。”

　　言冰云接旨后，与父亲对视一眼，内心亦是有许多思虑却不能道出，便匆匆跟随候公公进宫了。

　　雷霆雨怒，君恩难测，却不知是何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