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twenty-firststring】独唱
花心单手撑着脸，表情略显怪异地看着眼前有条不紊地吃着日式猪排饭的小心。咖啡厅里的灯光比较暗，把两人的影子拖到米色的墙纸上，那双翡翠绿的瞳就盯在摇曳的光影之间，听着音响里播放的《RaindropsKeepFallingOnMyHead》，然后有意识地发呆。
回想刚才，小心把调味用的酱汁淋到米饭上时，自己都惊讶得一时忘了咀嚼——以前和小心一起吃饭，小心总是敷衍似的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赶紧拉着自己回去练琴，哪里会关注食物的味道，也不会费心使用任何调味品，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细嚼慢咽。
那个除了钢琴什么都无所谓的少年，终于也开始认真地对待自己的生活了——这是好事，但却让花心莫名地越想越郁闷。
“伽罗他……对你很好吗？”真的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做了什么样的事，才会带给小心如此大的改变，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的花心，实际上正暗暗关注着小心的回答，掩饰般地低头看着桌子。
“嗯。”
“这两天他都……”
询问的话语被手机铃声打断，小心放下手里的筷子，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按下接听键：“伽罗？”
“在吃饭。”
“咖啡厅。”
“嗯，我知道。”
“好，晚上见。”
非常简短的几句对话，其内容简单到可以猜出对方都说了些什么。
只是再平常不过的问候，小心的表情间却洋溢着被温暖的感觉。花心呆呆地注视着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点桌面，继续发呆。
“你刚才，想说什么？”小心想起花心刚才被打断的话，问道。
“没、没什么——对了，粗心要个饮料要到哪里去了，我下楼去看一下，马上回来……”被问到点上的花心匆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然后还没等小心回应，就急忙转身下楼。
本来是想问，伽罗这几天都做过些什么，让他改变那么多。
然而现在，答案已经演绎在自己面前了，还需要问再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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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是……蒋氏财团的董事长夫人吧？还有他们家的千金也……”粗心站在后台悄悄地往观众席看，反复感叹着来宾身份的贵重，突然就理解花心为什么那么紧张了。
“没看出来，你平时一直迷迷糊糊的，这些人的身份倒是记得挺清楚。”丝质的手巾仔细地擦拭过小提琴棕红色的漆面。临近音乐会的开始，反倒不觉得紧张了——花心再次检查琴弓的松紧状态，顺便调侃了一下粗心。
“他们都是社交界的名流，以前也有缘见过几次。”粗心生来便处在上流社会，理所当然地会经常出入社交场合。对于蒋氏财团的千金，粗心的记忆尤其深刻——比他要年长两岁的大小姐，只因为觉得他的性格很可爱便当即在那次聚会上下跪求婚，搞得自己很下不来台，最后还是花心帮忙圆的场。
想到这里，粗心顿时感觉神经一紧，当时难为情的悸动再次袭向心房，回头看向花心的侧脸。
大庭广众之下被求婚后，又被青梅竹马强吻……这种事情你倒是负起责来啊。
“还有一分钟。”沉默许久的小心紧盯着墙上没有分秒误差的时钟，提醒花心准备上场。
“知道了。”花心把手巾收叠好，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装，走上登台的阶梯。小心随后跟上，回头看了一眼后台的粗心。
粗心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但是和小心对视几秒后，还是勉强地扯出笑容来：“加油哦。”
我很羡慕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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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小号，萨克斯，单簧管……费罗尔本家的舞厅里，那些耳熟能详的爵士音乐围绕在伽罗耳边，和人们的交谈声混合后顿时显得庸俗而单调。以费罗尔家主的身份坐在高台上，看着台下人身上的的华丽着装，脸上的虚假笑容，嘴边的社交辞令，不时也有些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远亲会上来和伽罗搭话。
没有人会在这种场合上袒露真心。在他们选择跻身上流社会的一瞬间，就已经学会了在猜疑和阴谋之间闪避躲藏，早就失去了对自我的认识。
连由中央空调系统进化过的空气都恶心得叫人作呕，说实话，在这种地方，伽罗真的是不想再多待一秒。
“小安，你不下去和大家说说话吗？都在这里坐半天了。”身旁站着的断刀流拍拍伽罗的肩膀，满脸用于伪装的慈爱笑容。
“再叫我‘小安’，我就撕烂你的嘴。”听到自己厌恶的称谓，伽罗的心情顿时更加糟糕。抬起头来一脸寒意地看向自己的舅舅，示意断刀流马上闭嘴。
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凯撒已经算是视线的福音了。
眼看着舞厅里的时钟临近八点整，伽罗知道自己现在就得走了——从这里赶到剧院，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如果没什么急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这就要走？聚会还……”
“费罗尔内部的家族聚会，没什么外宾，提前走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伽罗这么回应断刀流的同时，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大家的视线随伽罗的动作集中过来，对于家主走下台阶提前离场的事议论纷纷，唯独断刀流还冷静地站在高台上，看着伽罗离去的背影。
伽罗对周遭人的反应置之不理，径直向舞厅门口走去。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仿佛在压抑着呼吸，羊毛地毯的柔软和水晶吊灯的炫目光芒，叫人恨不得躲到角落里去逃避这一切。
费罗尔那些叫人恶心的规则。
直至走到出口前，大门突然被从外推开。
“对不起，我们好像来晚了一点。”门口的凯撒把大门彻底推开，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一脸不悦的伽罗，打趣道，“希望还能赶上最后一支舞。”
议论声霎时间停止，大家一头雾水地关注着现状，纷纷将目光头像笑得明媚的凯撒。
“……你们？”伽罗注意到了凯撒话中的关键词，却没发现凯撒身后有人任何人在。
凯撒站到室内的门侧，像是对谁发信号一般地拍了拍手。掌声回响在偌大的舞厅里，空中随即飘下红白相间的玫瑰花瓣，伴随着人们惊喜的感叹缓缓落满地面的羊毛地毯。
然而伽罗跟本没有闲情欣赏眼前的浪漫气氛，只是更加疑惑地推敲起凯撒的目的，不祥的预感涌至全身。
凯撒再次拍了两次手，示意大家注意到这边：“请容我介绍，拥有‘人鱼’之称的著名歌唱家——梅尔蔓·欧瑟恩小姐。”
“梅尔蔓·欧瑟恩？！”
“那不是在拉维洛音乐会上的那位……”
人们的议论又沸腾起来，从混作一团的杂谈声中，还可以听出其讨论的大概内容。
拉维洛音乐会的歌唱组蝉联三年的冠军，欧瑟恩家族的千金，会不远万里地来到中国，在费罗尔的家族聚会上现身，实在是叫人惊奇，却又有一定程度上的合理。
所有不和谐的人声，在梅尔蔓现身的瞬间安静下来。
梅尔蔓身着金色的鱼尾裙，柔顺的海蓝色长发上佩戴细边的珍珠冠冕，四公分的高跟鞋踩在方才飘落的花瓣上，步伐有条不紊，举手投足间都优雅得无可挑剔，就这样缓步走到伽罗面前，抬起头来直视伽罗的双眸。
那双与她的发色相称的海蓝色瞳孔，却不似大海般波澜壮阔，反倒静如止水，令人更容易联想到清冷月光下的湖面，漾着淡淡的忧伤气质。
配合着依旧不断散落着的漫天玫瑰，那双眼便在这华贵的场景之下显得愈加孤单。
“久闻费罗尔阁下大名，早就想来拜访，却迟到那么长的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轻灵动听的女声，连音调的起伏都掌握得十分到位，梅尔蔓微微鞠下一躬，“请您接受我的歉意。”
“没关系。只是……今天是费罗尔的家族聚会，您选择在这时拜访是有什么要事吗？”凯撒带来的人，如此庄重的登场，高贵的出身背景，伽罗貌似稍稍有点明白他们的目的，却又无法完全确定。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孩，绝对不能信任。
梅尔蔓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随即就转过头去有些责怪似的看向凯撒。凯撒会意一笑，便走上前去，站在梅尔蔓身边。
“少爷也已经二十二岁了，是时候要考虑一下您的终身大事，将来好继承家业。但是看您一直没什么打算，我们就擅自安排了，希望您见谅。”对于伽罗没有打断自己，凯撒多少还是有些意外，查看了一下周围的躁动和伽罗的脸色，便继续说了下去，“如您所见，梅尔蔓小姐出身高贵，有很高的音乐天赋。容貌，气质，学识都……”
“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有事情。”伽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继续这个荒唐的话题——或者也可以说，伽罗早就已经猜到了关于婚约的问题。
这不是第一次，所以心情也没有那么乱。
不管舞厅里的人们如何评价方才自己就这样离开的举动，伽罗只是略带歉意地向梅尔蔓点了下头，然后就走出了舞厅，把礼服的外套从身上扯下，丢到宅邸走廊里摆放收藏品的三角木桌上。
恶心。
伽罗打开离自己最近的那扇玻璃窗，把头探出去深吸一口外界未沾染人类气息的新鲜空气。
突然很想尽快见到小心……那个拥有清澈眼眸的单纯少年。
想到那个晚上小心的笑脸，心里的不悦突然释然不少。伽罗微微勾起嘴角，抬头望着夜空中的那抹朦胧月色。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大概是小心现况的定时汇报。伽罗接通了电话，还没开口，就被对方先一步抢得了发言权——
“少爷，那个孩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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