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看西风【无糖】

东南

庭院前的几株枫树已经红了，沈易安静地坐在院子里看着枫叶落地。

养了两个月，伤势已经快好了。只是无论如何，胸口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这半年的死生。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他是文臣，却也学会了握剑杀人。

斩杀第一个倭寇，他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可后来，杀的人多了，也麻木了。甚至当敌人的鲜血飞溅在脸上的一刻，他居然感到一丝快意。他有些恐惧，怕自己会沉沦在这种病态的快感里。

直到，嘉兴一仗，他才终于解脱了。

沈易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凄怆地看着手中红如血色的枫叶。只觉得手里握着的不再是枫叶，而是血，洗不去的血迹。

唐顺之走进庭院，看到的，便是沈易怅然若失的神情。唐顺之径自坐在石凳上，把药碗放在沈易面前。

“喝药。”

沈易收回目光，沉默地捧起药碗，慢慢地喝尽。麻木的味觉，已经尝不出苦涩。沈易放下已经空了的药碗，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唇角的药渍。

“劳烦唐大人。”

“总觉得，你变了。”唐顺之开口道。

“沈易从未变过。”沈易淡淡地反驳道。

唐顺之沉默片刻，然后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回京。”沈易言简意赅。

“沈易已经死了。”唐顺之意味深长道。

沈易闻言，眼中的希望又熄灭了。他沉默不语，只是皱起了眉毛。

“东南的形势不容乐观。”唐顺之又补了一句，挽留之意，不言而喻。

“我必须回去。”沈易低声道。“在这里，我做不了什么。”

如今的东南，是赵文华的天下。他几次立功，都被压下。如果不是赵文华的阻扰，他恐怕早已回到了朝廷，又怎会像如今这般孤立无助。更何况，嘉兴这一役，原本不应出现的倭寇却突破了围口，全部涌向他的领域，而援军迟迟不发，沈易自然明白是谁搞的鬼。

该死的严党！朝廷上争斗也就罢了，怎能拿外敌入侵来危害大明社稷！当真是肆意妄为！

想到这，沈易不由地气血上涌，狠狠地锤了下石桌。

“还是再等等。”沈易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然后缓缓起身，一步步地向房间走去。

唐顺之看着沈易的背影，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端起空药碗，离开了。

“沈易，你可还是不死心呐……”

沈易分明听见了那一声隐在秋风中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