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人

玩闹失了分寸，忘了时辰的后果便是……

　　我同鬼车鬼鬼祟祟地靠近了鬼门关，想我再不济也是一介鬼王，出入竟也是如此心惊胆战的，着实是有失体面的一件事，今日的门开的还真是格外的慢啊，甫地一开了条缝隙，我便注意到了那一处被风带起的衣袂，暗紫的底子上是细密的银线云纹，好熟悉的打扮，一股子不祥的预感一时之间在心头冉冉升起，我撒腿就要跑开，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一下子便抓了我的后领将我拖拽了进去，我甚至无暇去反抗，如此实力悬殊之下，我很是识时务地放弃了这无用的挣扎。

　　我抬头，不出所料，正是五哥那满脸的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不由自主的一颤，觉自己死期将至了，若论三哥是清风明月，朝露暖阳，五哥便是那雷霆万钧，让人望而生畏，眉飞入鬓，双眼丹凤寒光，薄唇不点而朱，却偏生给人一种凛冽肃然之感，也许这就是所谓宝剑锋光吧。

　　我耸耸肩，转身看去，鬼车早已是不知所踪了，心里暗道这孩子没义气，再回头看向五哥，我已然挂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像是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奴一般，将五哥引到上坐之上，按着他坐下，为他捏肩捶背，端茶倒水。

　　我想观察一下五哥的脸，可是这一瞅不要紧，要紧的是五哥此时的脸，让我想到了包公，不由笑出了声。这不合时宜的一笑，可是把五哥的火彻底点了上来。

　　拍桌而起，大呵一声，“婆娑，你以为自己还是孩子吗？都上千岁了，还如此的胡闹，竟……”五哥气得指尖开始颤抖，看着他身后悠悠的绿色火光一点点聚起，我开始为自己的一干小人书担忧起来。算了，为了五哥的心情，牺牲一下吧，我默念着。

　　“你怎可去凡间，你不知道你……”五哥的大动肝火一下子便止住了，我不明所以，抬起眸子看她，细白的指尖绞弄着垂下的鸦发。茫然相问“我不知道什么？”

　　五哥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最后重重叹息一声，“这一个月里便不要再出去了，好好理一下鬼典吧，做了鬼王，不可以再任性了！”

　　我感觉五哥有事情瞒着我，但我不便相问，一阵风行过，五哥已经离开了，门也自己合上，一阵光从门缝那里溜入，我知道，自己出不去了。

　　不知道阿补他们如何了？我唤出了自己的白骨哀扇，打了个花，轻轻朝前挥起，雾气腾腾间，出现一组光影，阿补正在煎药呢，屋内烟熏火燎的，待他做完一切，都成了一只小狸猫。我看到这里，会心一笑，又挥了挥白骨哀扇，却只余下一片空白。

　　怎么会？我眉尖轻蹙，为什么小白兔的情况我会看不见？我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不。

　　我晃晃脑袋，他这面相，一定福泽绵长，再说了，婆娑啊，这一切的凡间事很快就该随着时间如烟散去，不过是一场春梦了无痕罢了，我劝慰着自己，作为鬼王，不该与人有着过多的瓜葛的。

　　“王在想什么？”许是我想得太过投入，以至于未曾发觉身旁多了一个人，不，一只鬼——皆空，在我出生时他就在这忘川河畔，一直充当着摆渡人，我也不知道他来自何处，为什么不去投胎。他见多识广，尤其是故事说得娓娓动听，所以我幼时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我趴在皆空的大腿上，呐呐道“空空，我在凡间遇到了一个小白兔，可是却在幻境里看不到他了。”

　　“所以阿布不开心了？”皆空摸摸我的额发，就像父亲一样，很有安全感。

　　我点点头，“那只小白兔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我努力回想第一次看见他的样子，搜肠刮肚地想要寻一个词来形容他“就像故人一样。但我并没有见过他，这是不是就是人们说的缘分呢？”

　　皆空不语，我抬头看见他光洁的下巴，感觉他是在笑，又好像不是。

　　“空空，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认识他，不过自己忘记了啊。”

　　空空继续摸着我的头，像是为小动物顺毛一样，舒服得我都快要冒起了鼻涕泡泡，却一直也没有说话，最后的最后，我再也没有撑下去，放任自己沉入梦乡……

　　“故人，在前尘旧梦里。”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听见了谁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