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三）

　　三日已经过去了，事情依旧没有查清楚。我已经可以下床了，也可以说话了，只是声音有些沙哑。我正在姐姐的九华宫里的一处偏房，望着高高的红墙，我顿生烦闷。

　　听娘说，姐姐在我这般年纪时比我还顽皮。上到拔教书先生的胡子，下到男扮女装冒充哥哥去撩拨闺阁女子，还为木头一样的哥哥留下了不少情债。

　　却在皇后娘娘病逝那年同母亲进宫时被皇上瞧见了，便嫁入宫里。实在不敢想象，那么一个天性自由的姐姐是是如何敛去性子待在这宫中的。

　　如今，已然是腊月，寒风凛冽的吹着发出呜呜的声响。院外的落叶早就掉光了，心里越发的凄凉。

　　“王妃，如今正值寒冬腊月，你身子虚还中了毒，怎么这般不注意。”

　　身后传来兰姨的抱怨声，她步履匆匆地拿起披风盖在我身上，又急匆匆回去给我拿膳食。

　　正因为我在宫里中毒的事，兰姨悔不当初，总觉得是自己失了值。从我昏倒以后，她不辞辛苦，凡事都是亲力亲为。

　　“咦？兰姨，怎么做这么多菜，吃不完岂不是浪费？”

　　不一会儿，兰姨已经将饭菜摆好了，我见这菜比平日多出了两倍不由得奇怪。

　　“还有我呢。”

　　我听着声音便知道是莫修瑾，这几天他都是忙上忙下，也没来看我。

　　他坐在我对桌，自然的提起筷子来吃饭，还顺便给我夹了块红烧肉：“多吃点，都瘦了。”

　　其实瘦了的人明明是他，本来就有些消瘦，这几日还憔悴得很。其实我很想问案子查得怎么样了，但是我不敢问。也许这会影响他吃饭，他真的需要好好吃一顿饭了。

　　“你之前不是嫌我胖吗？”我夹起红烧肉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问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清楚。

　　莫修瑾突然停顿了一下，扬起嘴角笑着，眼睛里闪着光说道：“谁家里养的猪瘦了会不着急？”

　　说着便放下碗筷给我盛了碗汤，还盛了好几块肉，推倒我面前。

　　“你才是猪呢。”

　　我看着冒着热气的汤，咽了咽口水，还是伸手拿来喝。

　　他吃的很快，然后放下碗筷，看着我吃饭。我顿时不知道怎么吃了，总觉得动作会有些别扭只好开口：“你看我做什么？”

　　“听兰姨说你胃口不好，如今看来倒是假的。”他这语气不像嘲讽而像是把我当成猪来喂养了，不像平日那般不耐烦，而且很耐心的不慌不忙的跟我说话。

　　“这……许是九华宫的碗有些小。”

　　这九华宫的碗盘确实小巧玲珑的，不像王府的碗碟，都够装九华宫的两碗饭了。我转头看了一眼兰姨，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是今日心情好些，愿意多吃一点了。

　　莫修瑾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轻轻拍桌：“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说着便起身急匆匆的走了，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我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说些什么。

　　到了第二日酉时的时候，宫里一个太监来传话说是可以出宫了。案子也查清了，但是皇上下旨不能乱传，所以我也不清楚由头。

　　对他们来说在皇宫里，人命就如同蝼蚁一般，仅仅因为嫉妒便要害人性命。说来莫修瑾也是在宫里长大的，难怪他总说我嫉妒嫣莲雪，要害死她。

　　听闻姐姐已经回九华宫了，我去正殿找她。她正痴痴的坐在桌前，不说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我轻轻的走了进去：“姐，你怎么了？”

　　私底下我都是这么叫她的，她不喜欢我叫她德妃娘娘，就像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宸王妃一样。

　　“没事，倒是你啊，身子怎么样？好点了吗？”

　　她先是有些感到惊讶然后见着是我便关心我的身子状况如何了，我实在无法将现在的她与母亲口中的她结合起来。自我有记忆起，姐姐便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模样。

　　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父亲也总抱怨，早知道当年就不要带她入宫。他宁愿姐姐嫁给一个普通公子，无拘无束的过着每一天。

　　“我已经差不多好了……”我想着转移话题便问：“我以前没住在宫里不知道，原来这么烦闷，就像……”

　　“被装进金丝牢笼里？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的命就该如此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姐姐就打断了，是的我是想这么形容的。她在笑，笑得十分苦涩。

　　“姐姐是怎么度过那些无法忍受的日子呢？”到底是什么消磨了一个人的性子，磨平了她身上的一切棱角，我不禁感到悲哀。

　　姐姐站起来，牵起我的手走到门前：“这宫里的墙太高，我的心又太矮，越不出这宫门。”

　　说着这话，我好像看见她眼里的暗淡，无尽的惆怅和痛苦。

　　“那……姐姐知道凶手吗？”这个问题可能在别人那里确实是大逆不道，我也不会问，只是姐姐这里我敢问，也想知道。

　　一缕冷风吹起姐姐的发丝，她侧着头看着我，眼睛像是在闪躲在犹豫最后缓缓吐出几个字：“不知道……”

　　她说得很轻很浅，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带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就是装作不知道。

　　见姐姐实在有些憔悴，像是干枯的落叶一捏就碎，我柔声安慰她，我知道这次的栽赃陷害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告别时，她抱着我拍拍我的背：“以后，不要随意去相信任何人……”

　　虽然我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是我还是点点头。所以，姐姐是被信任的人欺骗了？她不肯说，我也不愿再问。

　　我和兰姨出了九华宫，天有些凉了，我将披风裹紧了些。不一会儿，王府的马车来了。我看见了只有管家一人便问：“莫……殿下呢？”本来我是想叫他名字，可这宫里是非实在是太多了，只好改口。

　　“回王妃，王爷去清幽殿接嫣侧妃了，说是不用等他了。”管家依旧毕恭毕敬的说着，做好准备将我扶上马车了。

　　我将兰姨也拉上马车来，这几日她一定累坏了，在我的百般刁难下兰姨才上了马车。

　　车轱辘开始滚动起来，我的心有些空落落的，原来不来见我的那几日不是因为忙。是因为要陪嫣莲雪，来看我只是因为兰姨说我不怎么吃饭吧。

　　“其实王爷很在意王妃的。”

　　兰姨一下子又看穿了我的心事，我勉强的笑了笑：“也许吧。”

　　我明明什么都清楚，可还是会想偏，然后又误会。他本来就不属于我，我也不清楚自己在难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