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枝玉原本以为丛竹会急不可耐地给她来个下马威呢，谁知竟让她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一天。

夜色渐深，路上行人稀少，客栈一般是营业到夜半时分就会闭门，由守夜的伙计在柜台旁的隔间里休息，以防有人敲门需要住店投宿。

离歇业的时辰还有二刻钟，客堂里除了枝玉和丛竹就再也没其他人了，枝玉趴在桌子上小憩，一思已经得了准许回去休息了，而她却不敢问自己能不能走，只好在这等丛竹走了她才敢走。

静悄悄的空间里只余拨算盘的声音，“嗒嗒嗒”地一声声传进枝玉耳朵里，她这会儿正犯困呢，于是这些脆响就变成了一个个催眠的音符，张牙舞爪地诱惑枝玉的大脑沉沉睡去。

“起来了。”

丛竹在她身旁说到。

不知过了多久，枝玉耳边响起温柔的声音，她缓缓睁开双眸，朦胧中看到丛竹似乎离她很近，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看错了，丛竹明明离她那么远。

枝玉起身伸了个懒腰，“可以走了吗？”

“嗯。”

转眼间，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来临，整个云城洋溢在和亲人团聚的幸福日子里，沈亦外出了十日也在这天赶了回来，沈亦给店里的人都放了假，让他们各自回家和家人一起度过。

枝玉和青青吃了饭早早的就出门了，集市上人头攒动，五彩的灯笼挂满了街头，随处可见都是卖花灯的摊位，吆喝声和孩童的嬉戏声响成一片，街道上，不知哪家的闺秀和温润公子隔着距离含情脉脉。

枝玉买了花灯带着青青去到河边放灯祈愿，河边清净不少。

在放花灯的时候枝玉无意中看到了对岸的丛荻和清月，清月正把两只莲花灯缓缓放入河面，闭上眼不知许了什么愿，扬起的嘴角甜蜜蜜的。

枝玉发现丛荻越来越精神了，经常披散的长发也束了起来。她原本是不想出声装作没看见准备离开的，可是清月却向她招手喊了她的名字，枝玉和青青只得过去向两人问好。

枝玉心道：这清月怎么还自己给自己找电灯泡呢…

过去打了招呼之后，清月向枝玉滔滔不绝地介绍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还有哪个地方聚集的青年才俊最多，哪家的月饼最好吃等等之类的，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是丛荻笑着打断了她的介绍。

“好啦，清月，再说下去月亮该睡觉了。”

话音刚落，四人都咯咯咯笑起来，清月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枝玉以赶着去看青年才俊为由和青青走开了。

待他们隐匿在人群中后，清月说道：“枝玉姑娘真是有趣的人呢。”

丛荻望着河面上承载着希望的花灯，道：“不及某人。”

清月：“嗯？？？？”

青青带枝玉来到东街的一处广场，广场中央有一棵大树，树前搭了一座台子，平时用以唱戏、皮影戏、说书……像中秋这样的节日会用作才子们吟诗作词的地方，因此，这里聚集了许多饱读诗书之人，想要借此来一较高下。

这等文人墨客的比试枝玉还只在电视上看过，如今身临其境，心情不免有些激动。台下聚集的人太多，枝玉只能拼命地仰着头看，还时不时地蹦两下。

只见台上依次上去了六个人，个个胸有成竹的样子，一位老者站了出来，对这五个人出题道：“你们两两为组，互相给对方出一个寓意团圆的对子，若是谁出的对子好，谁接得妙，我们少爷重重有赏。”

合着这还有人赞助的啊……枝玉极力踮脚往台上看去，也没看到有什么少爷模样的人。

“怎么，你也想上去试试？”

丛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旁，突然开口说话吓了她一跳。

枝玉看了青青一眼，青青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你来这干什么？莫不是也是想来拿赏银的？”

丛竹看向台上一脸不屑，“我没兴趣，”目光又转向枝玉，“我是来找你的。”

枝玉双手抱在胸前，哼道：“找我做什么？现在是休息时间，你别想我为你卖力做苦差。”

丛竹：“没说让你做事，不过，我提醒你一下，条约里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有违抗我的心思。”

枝玉瞪了他一眼，不满道：“知道知道，所以到底来找我有何事？”

“我是怕你在这样的日子里孤苦伶仃，”他看了青青一眼，道：“跟我来。”

丛竹说完转身就在前边带路了。

枝玉拉起青青的手跟上去，心中不安道：也不知他要玩什么花样，让我平安地度过了一些日子，不会要对我放大招了吧……

穿过热闹的街巷，他们来到上次喝酒的地方，酒馆里没有客人，曲献音似乎是知道丛竹会来，已在门口处等候，眉眼带笑。

丛竹大步走过去和曲献音寒暄，两人一边谈话一边往院子里走去。枝玉在身后默默看着，忍不住小声吐槽道：“也不知道叫我来干嘛……”

青青在踏进门槛前停下了步伐，吞吞吐吐道：“姐姐……不然……我，我还是回去……好了……”

“嗯？”枝玉一脚都已经踏进去了又缩了回来，回头看着青青，“怎么了？”

青青：“我觉得，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大公子好像很讨厌我……我很害怕……”

“哎呀，”枝玉揽过她的肩膀，带着她往里走，“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固然有错，但是也罚你月钱减半了啊，我又签了那该死的协议，罪不至死吧，别害怕，啊，最关键的是，要他喜欢干什么啊，以后好好做事不要再犯那样的错误就好了嘛，有我在，别怕。”

青青点点头，轻咬着下嘴唇道：“嗯。”

她们来到后院的亭子里，丛竹和曲献音早已坐在桌前把酒言欢了，枝玉笑着向曲献音问了好，曲献音愣了一下，忙站起身，面上浮现尴尬之色，道：“姑娘快请坐，真是抱歉了，我……”

枝玉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进门时瞧见这酒馆装潢很别致，我们就多看了几眼，来晚了应当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

曲献音的尴尬渐渐退去，轻笑道：“让两位姑娘见笑了，快请坐。”

待人都坐下后，曲献音唤来仆人拿上一壶果子酒，一直默不作声的丛竹听了，嗤笑道：“给她俩喝茶比较合适。”

这一听，枝玉不乐意了，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果子酒我还是能喝的，上次会醉还不是因为你。”说完，拿起茶壶给青青倒了杯茶，“来，青青还小，喝茶就好了。”

青青手扶茶杯，轻笑着点点头。

接下来，曲献音提议玩行酒令，可以活络一下气氛。

枝玉表示这难不倒她，背诗嘛她最在行了，一开始还跃跃欲试，可轮到她的时候支吾了半天都吐不出完整的一句。

经过几场接力下来，枝玉输得体无完肤，青青倒也能答上几句。后来，只剩曲献音和丛竹在互相切磋了，枝玉和青青在一旁默默看着，一番你来我往之后，曲献音自动认输，笑着拿起酒坛子就是一通猛灌。

曲献音放下酒坛，抹了一把嘴角，笑吟吟地对丛竹道：“每年都输给了你，何时才能让我赢一次呢？”

丛竹悠然自在地回道：“天生就不会输。”

枝玉听了，在心中感慨：优秀的人啊，果然连骄傲都是理所应当的。

在古代的第一个中秋就这样度过，离开孤儿院之后枝玉就再也没有过过中秋，通常都是在狭窄的出租屋里一个人吃饭看剧，再透过窗户看着万家灯火闪烁，此时不免有些惆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