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亏

枝玉在通往后厨的过道上茫然望着一地碎片，顾不上忏悔，赶忙拿过一旁的扫帚将碎片扫成一堆，一思小跑过来道：“枝玉，放着我来，大公子叫你过去！”

枝玉心道：完了完了……暴躁的丛竹不知道会怎么惩罚她，上次是丢到荒郊野外，谁知这次会不会又将她丢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啊！

去之前，一思嘱咐枝玉千万不要逆着丛竹，他说什么就先应着，丛竹是严格了一点，但心地还是很好的，现在只是气头上不会真的怎么样的。

枝玉哀叹，要是真的不会怎么样就好了！可对方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随时随地都会炸毛的人啊！

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枝玉低着头，双手互抠着指甲，不安的来到柜台前领罚，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丛竹指节分明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桌面上，眼神瞟过枝玉的双马尾，语气危险道：“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枝玉倏然仰起头，眼神发亮，脱口而出道：“我当然是希望你不罚我了！”

丛竹停止叩动，手握成拳，凝视枝玉灵动的双眼，不悦道：“你还敢顶嘴？！”

枝玉瞬间又把头低下，撇撇嘴，低声道：“不是你问我的吗……”

她心想，丛竹是不是更年期了，凶巴巴的，面对她这么可爱的女子都舍得发脾气……

丛竹顿了顿，稍微缓和了一下：“那好，给你两个选择，当我的随从五日或者端盘送菜二十日，这事儿便算抵过。”

抛出这一个选择，丛竹对于枝玉会如何抉择胸有成竹，他认为像枝玉这样满肚子坏水的人肯定会选择第一个，当然了任谁都会选第一个。

枝玉想都没想，咧嘴笑道：“我选端盘送菜！”

“……”丛竹一时无言，他别过脸，没好气道：“好，若是再打碎盘子……”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事一样，转过脸看着枝玉，勾起嘴角，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你就以卖身来抵吧，小乞丐。”

枝玉一听连忙摇头，直摇得自己头晕：“不敢不敢……不敢打碎了。”

这个时候来了一位客人，看着一脸憔悴，是上次调侃沈亦的那位，看来是个熟客，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笑嘻嘻的说到：“哟，丛竹在训媳妇啊？可得悠着点啊，训狠了媳妇就跑啦！”

丛竹对来人还算恭敬，略微颔首道：“李叔，今日怎么一个人来？”

他说完转过脸用眼神示意枝玉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枝玉领会，一言不发乖乖地过去收拾残羹剩菜。

待枝玉退下，李延安叹道：“别提了，你李婶最近不知怎么了，脾气特别暴躁，动不动就给我摆脸色，她还神神叨叨的，和隔壁的张啊婆去寺里上香了，这不今日没做饭么，我就自己出来了。”

丛竹只是淡然一笑，“您先去稍坐，菜还按平时的上吧？”

李延安笑了笑，边走过去边说到：“对，难得你还记得，你爹呢，叫他出来和我喝两杯。”

“家父有事出远门了。”

“噢？”李延安若有所思的看向丛竹，“既然这样，那便算了。”

…………

枝玉把盘子收到后厨放下，厨房一片忙碌的景象，专职洗碗的元嫂见枝玉跛着脚，有些不忍，她让枝玉偷个闲去休息休息，枝玉笑着谢过元嫂关心，表示不用休息。

一旁正在盛菜的何师傅听了，不屑道：“真是矫情，我当年手骨都裂了还不是照样颠锅拿铲！”

元嫂把手里的抹布一把甩到何师傅的背上，气道：“就你能耐，你这糙汉子和姑娘家能比吗！啊？”

“哎哟，你轻点打，菜都快撒了……”

“骨裂都不怕，这能打疼你吗……”

“你倒是可以随便打，但是我这不盛菜呢嘛……”

在他们的笑骂间，枝玉已经默默退出了厨房。元嫂为人心善，是一个寡妇，今年四十二，早年间丈夫随军出征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年纪轻轻守完活寡守死寡，人生是难以想象的艰苦，好在还有一个儿子陪伴。

枝玉往回走去收拾桌子，这个时段已是午饭时间，厅里皆已坐满了用午饭的客人，于是枝玉在前厅和厨房间两头跑。

好在丛竹还算顾全大局，并不是只让她一个人做这些事，还有一思在从中协助，若是为了刁难她让她一个人忙活，估计会被客人骂死。

夜幕悄悄降临，忙碌了一天的枝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里，她喝了杯茶就趴到床上和衣而卧。

枝玉对这样的生活还挺满足，痛并快乐着，她从疲惫中能感受到自己真真切切的在活着。

“嘭”的一声门被推开，枝玉立马从床上惊起，下意识地瑟缩着身子，惊魂未定的她看到丛竹端着餐盘站在门口，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丛竹在门口定了一下，径直走进来把餐盘放在桌上，对脸上还存有恐慌的枝玉说到：“听一思说你没吃饭就回房了。”

枝玉面无表情“嗯”了一声，便走到桌前坐下，丛竹端来的饭菜有枝玉最爱的红烧肉，枝玉道了声谢，便拿起筷子吃起来，她不想去纠结丛竹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好，此刻还是先填饱肚子更重要。

丛竹在枝玉对面坐下，道：“你可别误会，是爹让一思照看你，一思正忙着抽不开身，我怕你饿死会给一思带来麻烦所以就来看看。”

枝玉吃得高兴，边吃边道：“我才不会误会，所以等下麻烦你帮我好好谢谢一思。”

“……”

丛竹脸上神色有些复杂，闷道：“你的脚怎么样了？”

枝玉嘴里的红绕肉还未咽下，道：“嗯？”这是他良心发现了在关心自己？

丛竹望着窗外，“我是怕你明天会耽误干活，别多想。”

枝玉咽下一口肉，摆摆手道：“不多想不多想……哪敢啊……”

“我说你……”丛竹一脸不悦的回过头将目光投向枝玉，顿了下，“你平时这么多好言好语，这会儿都被你嚼烂吞肚子里了么！”

枝玉不禁蹙起眉头，一脸茫然，放下筷子，愣愣道：“那，我吃完自己去和一思道谢？”这人又在搞什么名堂啊……惹不起惹不起。

丛竹冷哼一声起身，不再多说一句，转身拂袖而去。

枝玉感到莫名其妙，男人心才是真的海底针……

今夜月色朦胧，夜空里月亮躲进云层，只有寥寥无几的星星在极力的发光。枝玉在送餐盘后回去的路上脚步放慢，吃饱了反而没那么困了，感受习习清风徐来，她很享受此时的惬意……

“枝玉。”

枝玉散步于庭院，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停下脚步，闻声回过头，看到清月推着笑容满面的丛荻站在她身后，丛荻手里还拿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枝玉笑道：“二公子这是外出回来了么？”

丛荻：“和清月出去逛了一圈。”他抬头看向笑意盈盈的清月，对枝玉介绍道：“这是清月，之前和你提过的。”

清月颔首一笑：“见过姑娘。”

清月说话的声音动听悦耳，扣人心弦，软软甜甜的，和人一样，枝玉回了个礼，招手道：“清月你好。”

枝玉在心里都觉得自己反常，以前一点人际关系都处不好的她，到了这个地方竟然和别人能自来熟，滔滔不绝有说不完的话，这算不算是灵魂重生了……

她陪着清月一起送丛荻回房，路上她和清月一直聊个不停，可谓是相见恨晚一见如故，姑娘家的话题总是多得聊不完。

清月在主子面前挺放得开，有什么说什么，想笑就笑，毫无顾忌，而枝玉从旁看到了丛荻一脸笑意，眼里都是宠溺的听着清月讲话，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

到了丛荻的院门前，枝玉就不再打扰了，她还得去找找看青青去哪了，一整天了都瞧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