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陈凌祀在帐篷里，桌子上摆了一排仪器，它们全部联通着地下已经摆好的装置。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自中午回到帐篷，陈凌祀就把耳机卡在头上时刻监听地下的情况，拜托老板去搞的录音机也是晚上才拿到。

她把录音机放在桌上，拿着杯子准备去做正事。

陈凌祀呼……

女人在室外伸了个懒腰，从喉咙里滚出惬意的声音。

然后她拿着保温杯走向伤员的帐篷。

它们对环境很敏感，在老板帐篷里没有拧开杯盖也保证了虫卵和信息的安全。剧毒的生物，惊恐的伤员，这将是寂静沙漠里一段清脆的声音。

陈凌祀领口纱布上哑巴张的血此时还有作用，她将杯子里的虫卵放出一部分，拧好杯盖，悠哉的走回帐篷。

她不用担心所有的虫子都孵化，除去放出去的那些外，剩余的部分在保温杯这种相对稳定的环境中，一段时间后都会化为茧，等到事情结束找个恒温箱放起来就是。

陈凌祀听着外边惊恐的脚步声，在温暖的帐篷里，打开了录音。

她已经决定要活下去，去查佛爷为什么杀她。

陈凌祀还没有尊敬一个人至不问缘由的为对方去死。

她没听的录音也只有刚刚她出去的那一小段，仪器依然在实时转播声音。

而录音机里的东西，让她不禁蹙起眉头。

阴冷，滑腻，与地面摩擦，移动迅速。

以上信息，有一些是她通过通感猜测出来的。

今晚她还要负责守夜，她打开录音机，在腰后别上一支手枪，提刀走了出去。

夜里的沙漠死寂而冰凉，风尘掠过沙子的声音在陈凌祀耳中，不失为个交响乐，她坐在火堆旁，忠诚的听力会告知她一切潜在的危险。

直到她听见了某个生物的一声嘶叫，音调非常之高，常人几乎无法听见，而这样的声音对于陈凌祀来说，就是灾难。

她捂着耳朵痛苦的蹲在地上，脑子像被搅成一滩浆糊，调动不起任何的思绪。

湿热的感觉自鼻腔、眼眶蔓延开，鲜血陆陆续续的滴在沙地上，陈凌祀第一反应却是把沾着麒麟血的纱布收好以免染上自己的血，导致其失效。

声音是从伤员的帐篷——也就是陈凌祀刚刚才动过手脚的地方传来。

她不能去通知其他人，否则自己苦心隐瞒的墓道很有可能暴露，二者也来不及再去哑巴张和黑瞎子单独的帐篷。但她如果当真遇上了那怪物，对别人完全无效的声音，在她陈凌祀的耳朵里，算得上灾难。

思考的时间，她的身体已经被本能驱使着行动起来，迅速又悄无声息的向那个帐篷靠近。

动作绝对谈不上美观，不过看得出是长期思想和行动分离，由本能带起的行动，让陈凌祀自己解释，可能都说不清楚。

在帐篷门口，陈凌祀一咬牙，以掌猛击两耳处，巨大的力道短暂的破坏了听力，让她的脑子里只剩下嗡嗡声。

她抽出刀反手握着，进了帐篷，却看见一个巨大的生物蹲在伤员病床上啄食，祂似乎是没想到陈凌祀会闯进来，从伤员的头部叼了什么后，一个俯冲从帐篷的门处冲出去了。

整个过程甚至不超过两秒，当那个奇异的生物滑过身边时，血腥和腐臭味将她其余的感官都屏蔽了。

陈凌祀的常识和理智似乎被崩断了，只留下下意识的挥刀动作，砍得那生物一根羽毛，用手帕包裹着拾起来包着收好后，她才想起来把刀收回去，用那只手擦干净脸上的血。

她猫着腰走到了伤员的床铺后，饶是倒了那么久的斗，她也感觉晚饭在胃里翻滚。

那些虫子被放出来后，不负陈凌祀的希望，第一时间攻击了伤员，尔后它们也完成了任务“慷慨”就义，但是这些伤员在周围都有酒精的情况下，强忍疼痛迅速消了毒，多活过一小段时间，他们的声带早已被毒素破坏无法发声，故得不到支援。

但是这些伤员身上，除去虫子的毒素留下的痕迹外，还有一个更加显著的伤——属于眼珠的位置，此时只留下一个大大的空洞，像宇宙中的黑洞，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陈凌祀后退了两步，在看到他们失去眼珠后，她第一时间想到了某种可能，而现在她需要找人确认。

秘密的。

她需要让哑巴张和黑瞎子足够重视，直到无法在正式下地时立刻将她杀死，比如夸大一下那个生物的攻击性。

她后退两步，用刀细细的在那人皮肤上划出类似于抓痕的伤口，刀法想雕刻那样精细，用酒精简单的给刀消毒后，她又左手持刀，在自己的衣服上留下几个破痕。队伍里没有法医，很难看出伤口造成的时间，就算黑瞎子他真有神通，凭借在德国得到的解剖学学位，把这伤口造成的时间看出来，陈凌祀也可以用怪异生物和自己相遇的事情搪塞。

当陈凌祀闯进黑瞎子的帐篷时，对方已经坐在凳子上翘起一双长腿，吊儿郎当的看着她。

这哥们夜里都不摘墨镜啊……

陈凌祀想着，还是貌似恭敬的喊了声。

陈凌祀黑爷。

黑瞎子陈老板半夜来肯定不是为了什么正经事，如何？是不是在地下冒犯瞎子我，让你小鹿乱撞了？

黑瞎子打量着陈凌祀有些凌乱的装束。

陈凌祀确实出事了。

陈凌祀把刚刚碰到的生物描述给黑瞎子，她当然隐瞒了自己放虫子的事情。有羽翼，尖喙，以及关键的信息，并把那根羽毛拿给他看。

她那句“尸体的眼珠都不见了”还没出口。

黑瞎子吃眼球。

黑瞎子笑着，一字一顿的这样说道。

陈凌祀那相信黑爷，已经有了答案。

罗刹鸟。

这是陈凌祀的推断。

黑瞎子罗刹鸟，清朝的玩意。我也只在书上见过，没想到陈老板今儿个竟然薅了根毛下来，瞎子我也是有眼福了。

陈凌祀贪欲者的眼珠……

陈凌祀果然是祂，麻烦黑爷了，深夜叨扰实在没办法啊。

她之所以选择先来找黑瞎子，只是单纯的认为实在没办法和哑巴张搭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