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撒手锏

老舅离开印刷厂，垂头丧气地回到出租屋，生果永与傻强心怀鬼胎，不再向老舅打探消息。

老舅一边吃快餐，一边苦思对策。忽然，电视上的一则新闻引起他的注意，新闻说，下湾市某区的一位领导，收受承建商的财物，对承建商承建的人行天桥质量把关不严，从而导致天桥倒塌，给国家带来重大损失，给予撤销职务，追究责任的处理。

老舅听了新闻，不由得眼前一亮，那苏半乐也是百沙印刷厂的厂长，大小也是一个官，有官就有钱，有钱就变坏，按照这个逻辑，说不定他某方面也有问题呢，如果能抓到他的痛处，岂不反客为主，可以救出阿昌么？

老舅为自己的想法而兴奋，他匆忙扒了几口饭，带了点钱就出门。此时，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太阳将落未落，阳光依然热辣，老舅像奸细一样徘徊在街头巷尾，他专门盯着电线杆上的小广告看。

江州街头的电线杆，是张贴小广告的理想地方，有征婚的，治病的，通下水道的……林林总总，五花八门。老舅有时候无聊，也会阅读这些似真非真的小广告，细细品味，打发时间。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老舅扫描到第九根电线杆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一张私家侦探广告，他大喜过望，循着广告上的地址，找到了人和大厦。

本来，大厦是有电梯的，但是老舅没有搭乘电梯，原因是电梯起动时，他习惯性的有点晕，并有轻微的不适感，如果不是太高的楼层，他就走楼梯。

老舅有任务在身，他蹬蹬蹬就爬完八层楼梯，找到8019室，门开着，一个小伙子在伏案工作。他说：“请问，王经理在吗？”

“我就是。”戴眼镜的小伙子抬起头，望着老舅。

“王经理，我想查个人。”

“查什么？”

“查他的私生活，要多少钱？”

“如果不要照片，只要材料，四百元；如果材料连照片一块要，要五百元。”王经理侃侃说道，有生意送上门，王经理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热情地接待老舅。

“我要材料，也要照片，王经理，你给我加紧办，我等着救人的。”老舅救人心切，一口气讲了自己的意愿。

“想客户所想，急客户所急，是我们服务的一贯理念，老板，你先付二百元前期活动费，余款事情办妥后结清。”王经理有条不紊地告诉老舅做事的步骤。

老舅数了二百元，递给王经理，他着急地说：“王经理，最快几时有结果？”

“快则三天，慢则一周。”王经理如实相告。私家侦探这一偏门项目，在当时属于起步阶段，尚未辉煌，要查清一个人，三到七天是正常的。

“这么久，王经理，能不能加急办？”老舅皱着眉说，大炮昌还在印刷厂关着呢，五千元我是不会给的，如果短时间内查不到苏半乐的把柄，那大炮昌肯定好过不了。

“老板，我们业务多，得有个先来后到啊！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如果你肯加钱，立刻给你办。”王经理何等机灵，他抓住老舅急于救人的心理，趁机加价。

“加多少钱？”老舅真是心急如焚。

“一百五十元。”

老舅咬咬牙，又数了一百五十元钱，抖抖地交给王经理，王经理麻利的把钱落了口袋，他递过纸和笔，说：

“老板，你写上要查的人的姓名和单位。”

老舅勉强读完小学，在瞌睡中度过的读书生涯，字能写得好吗？他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百沙印刷厂厂长苏半乐。

王经理接过老舅的纸条，默念一遍。

末了，老舅不放心的问道：“王经理，有了结果，你怎样联系我？”

王经理沉思一会，问道：“你有电话吗？”

“没有。”

“房东呢，房东一般会有电话的，你写房东的电话吧，有了结果，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老舅临出门，他再次叮嘱王经理，要他抓紧办。王经理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我们是为钱服务的……

到了第二天傍晚，王经理打来电话，要老舅去人和大厦拿结果。老舅气冲冲地赶到人和大厦8019室，王经理扬扬手里的照片，得意地说：

“老板，你的钱没有白花，你要查的这个人，他在外面养有女人呢。”

老舅急不可耐地抓过照片，照片上，苏百乐搂着一个标致的女人，流连在服装摊前。王经理说：

“除了照片，还有地址，这是那女人的住址，我们查清了，那女人无业，是苏百乐的情妇，苏半乐每周要去她那里两次。”

老舅拿着照片和地址，如获至宝，他喜冲冲地迈步就走。王经理追出来，急急地说：

“老板，你还有尾款未付啊！”

老舅听到王经理的呼唤，连忙停下脚步，走过来，抱歉地说：“不好意思，王经理，我是高兴过头了。”

老舅按照约定，把余款付了，然后拔腿就跑。老舅经过一个报摊，他买了一份《江城晚报》，他买报纸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夹住宝贵的照片和写着苏半乐情妇地址的纸条，他担心手心出汗，会融软了照片。

第三天一早，老舅早早来到百沙印刷厂门前的马路边，静等苏半乐厂长上班。

苏半乐骑着永久牌自行车，哼着流行的《霍元甲》主题曲曲调，意气风发地回厂上班。

苏半乐悠悠地经过老舅身边，老舅喊道：

“苏厂长，早啊！”

苏半乐被人打断了雅兴，心中稍有不快，他仔细一看，见是老舅，他马上下车，责怪说：“都两天了，你筹够钱了吗？”

“没有钱啊。”老舅故意拉长腔调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可别忘了，你们犯的是诈骗罪，今天是第三天，你晚上之前，拿不出五千元钱，你准备到派出所领人吧。”苏半乐威胁道，说完，他打算进厂了。

老舅说：“苏厂长，你等等再走，急什么？”

“有钱才有得谈，没钱滚一边去！”苏半乐显出不耐烦的样子，打算骑车走人。

“苏厂长，我有这个东西，能谈吗？”

老舅慢慢地拿出那张照片，在苏半乐面前晃动，待引起苏百乐的注意后，他才把照片停在苏半乐眼前，让他细看。

苏半乐不看则已，一看吃一惊：他做梦都没想到，老舅这个洗脚上田的农民，居然会搜集他出轨的证据，来个围魏救赵。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抢照片，谁料老舅早有准备，他手一动，老舅马上把照片缩回，溜一声塞进口袋，他用手捂着袋口，然后用揶揄的口吻说：

“苏半乐厂长，现在可以谈了吗？”

苏半乐马上就地支起自行车，赔着笑脸说：“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想知道，我那外甥现在怎样了？”老舅一下子变被动为主动，他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

“我没动他一根毫毛，好吃好喝供着呢。”

苏半乐说的好吃好喝，大炮昌是享受着，但不是苏半乐提供的，而是张三念及大炮昌教他小秤作弊的方法，偷偷的给大炮昌买吃买喝。

“现在你还送他去派出所吗？”老舅知道已经彻底抓住苏半乐的软肋，他戏谑地说。

“哎呀，大哥，你这不是寒酸我吗？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误会！这样吧，老舅，你把照片还给我，我把你的外甥放了，两不亏啊。”苏半乐不敢再摆厂长的架子，他如今的心愿就是，赶快把照片要回来。

“苏半乐厂长，你想要回照片是吧，你就是个小人，大家都是为了挣两餐，既然你看破了我们的手段，你放我们走就是了，我们连货款都答应不要了，你还要抓人，还要敲我五千元钱，你……你也太缺德了吧！”

“大哥，我是小人，你饶了我这次吧！人，我放了；货款，还给你。这，总可以吧？”苏半乐作了更大的让步。

“还不够诚意。”老舅也想玩玩得寸进尺的游戏，他知道，关键时刻把握好筹码，能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大哥，你还想怎样啊？”苏半乐只想快点拿回照片，他担心时间长了，会有厂里的工人上班路过，万一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身败名裂？

“你们厂不是还有那批废纸吗，你关了我外甥几天，就当是补偿吧。”老舅有王牌在手，趁机狮子大开口。

“这废纸，再不值钱，它也是钱啊。”苏半乐说的也是实话，公家的财物，一分钱也要入账的。

“你是厂长，你不是连填个小坑的能力都没有吧？”

苏半乐为了拿回照片，他咬住牙说：“好，依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苏厂长，我待会叫车过来装货，货装完了，照片还你。你现在去把我外甥带过来。”

老舅像吩咐手下人一样，吩咐苏半乐做事。苏半乐迫于无奈，只好乖乖照办。

老舅见到分别两天的大炮昌，舅甥俩轻轻抱了抱，然后牵手来到门口。

……老舅叫来的货车，装了上次过磅的货。汽车驶出门口那一刻，老舅把照片扔给苏半乐，苏半乐扑了几下，才接着照片，他拿着这张受制于人的照片，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

老舅从车窗伸出手来，向苏半乐挥了挥，大声说：“苏厂长，再见！”

“苏厂长，我们再也不见！”大炮昌笑嘻嘻说，他向着苏半乐做了一个下流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