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小鱼

　　此时正值八月金秋，慕国国都筠城秋高气爽，道路旁红叶纷飞。许多花瓣随风飘落，城内氤氲着一股淡淡的花瓣清香。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筠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林今檀的心情不似这美景般愉悦，颇有些烦闷，以及担忧。本是与灼华一同出来散散心，想要心情舒坦些，可不曾想，自己竟是难以平静。

　　担心会坏了灼华的好兴致，林今檀只好对她道：“灼华，你且自己逛着，我想寻个地方静一静。”

　　灼华停下脚步，转眸看向身侧的林今檀，眸中是对林今檀的担忧。

　　“好。”但灼华还是应了。

　　林今檀冲灼华笑了笑，示意她自己没事，随即转身离开。

　　繁华的街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林今檀轻轻叹了口气，只是静静地似是漫无目的一般闲逛着。

　　幼时师父救了她，她便想完成师父毕生的愿望来报答师父，可没想到还得明墨染来帮自己。毕竟她也不知道，若是自己与慕临渊相处得不愉快，会不会直接拔剑指着慕临渊。到那时候可就麻烦了，师父估计得被气死。

　　明墨染是为了帮她才冒着危险接近慕临渊的。若不是因为自己脾气不好性子冷，与慕临渊定然相处不好，明墨染也不必去接近慕临渊。

　　明墨染如今怎么样了？

　　慕临渊有没有识破他的身份？

　　他对武功一窍不通，会不会被慕临渊给杀了？

　　若是明墨染被慕临渊杀了，那可如何是好？

　　说不担忧必然是假的，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师弟，不论再怎么样，此刻也到底是忧心的。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阿染一定有办法保全自己的。”林今檀只得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么多，要相信明墨染。

　　“阿染自小便十分机灵，下的毒竟是连师父都未曾察觉。我要相信阿染，阿染定是可以成功的。”

　　林今檀和明墨染都师从景泊月，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感情深厚。

　　按理说，明墨染应该称林今檀为师姐，可明墨染偏不愿意，没大没小非要叫她檀檀。

　　对此，林今檀感到十分无奈，时常故作生气的模样纠正明墨染，却也是不管用，于是就由着他叫了。

　　这么多年来，林今檀随景泊月学习武功，明墨染则是学习医术和瑶琴。

　　与此同时，两人都学习用毒。林今檀并不差，只是明墨染在用毒这方面天赋异禀，林今檀似乎是怎么样也比不上明墨染。

　　且无论是制毒还是下毒，明墨染都比她更加厉害。林今檀安慰自己，明墨染能够在给极为熟悉的人下毒时面不改色仍旧谈笑风生，是因为他脸皮厚。

　　明墨染所制之毒，皆为银针识别不出来的，且俱为无色无味。或呈透明液体状，或呈微小粉末状。

　　林今檀总是察觉不出明墨染对自己下了毒，每次待毒发，明墨染才笑嘻嘻地拿出解药，连忙让她服下。

　　明墨染知晓分寸，自然是不会给她下剧毒。顶多是令她意识混沌神志不清的毒，再不济便是流鼻血。

　　不过在学习用毒这方面，明墨染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的。从小，明墨染便是被师父景泊月给毒大的。

　　景泊月往明墨染的饭里放毒，茶里放毒，就连洗澡水也是放了毒的。林今檀时常可以听到正在沐浴的明墨染嗷嗷大叫。

　　几年后，明墨染被毒得近乎是百毒不侵了，便开始对自己师父下毒。看着师父瞪大眼睛流鼻血的模样，明墨染笑得前仰后合。

　　“啊——”

　　回忆戛然而止。

　　迎面走来的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似乎是因为走得急，在离林今檀不远处不慎跌倒。

　　林今檀稍作思索，走过去在女子面前停下脚步，微微俯身将女子扶起。

　　“姑娘，可还好？”

　　不成想女子的面纱竟是掉落。

　　眉目如画，未施一丝粉黛，清新雅丽的样子就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

　　女子轻眨了两下眼，长长的睫毛在夕阳下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从林今檀的那个角度看过去，真的是如同蝶翼一般。

　　林今檀眸中划过一抹惊艳，同时又是一愣。

　　这个女子，与师父书房中那女子的画像，长得十分相像。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流光溢彩，映着倾世风华。

　　慕羡鱼闻言，抬眸看着林今檀，顿时咧开嘴笑了，唇红齿白，眉眼弯弯，一副不谙世事的纯真模样：“谢谢姐姐，小鱼无事。”

　　小鱼……

　　“小鱼姑娘……可是姓慕？”林今檀咽了咽唾沫，略有些紧张而又激动地开了口问道，仔细观察着慕羡鱼的神情。

　　慕羡鱼仍是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神情未曾有丝毫变化，笑容纯真，眉眼动人，唇角染笑：“唔……小鱼没有姓氏喔，姐姐是不是认错人了呀？”

　　闻言，林今檀的眸子蓦然一暗，原本光亮的眸色顿时黯淡许多。

　　可是，她们长得也太像了吧。

　　她怎么会没有姓氏呢。

　　或许……是她不记得了？

　　慕羡鱼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将面纱重新戴好，神秘兮兮地笑着踮起脚，凑到林今檀耳边说道：“不知道为何，芸娘不让小鱼摘掉面纱。不过小鱼觉得姐姐是好人，所以就没有关系啦。”

　　清浅的夕阳映着慕羡鱼的侧脸，映出她脸上的绯红，一直染到耳尖。

　　然后她又是对林今檀扬眉笑了笑。

　　她轻轻牵起的唇角，微微弯起的眼睛，光华流转的眸子，像是一幅水墨画，一笑，便开出了桃花儿。

　　不知是因为夕阳很暖，还是慕羡鱼的笑容很暖，林今檀感觉自己的心都是暖融融的。